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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希头皮一直红肿发炎,医生推测是发胶中化学物质引起的毛囊发炎,怕伤了发根,便嘱咐少年一定要剃了头发,每天上药,等到痊愈才能蓄发。
希纠结了几日,又不肯去理发店,就让阿衡在家中帮他剪了。
阿衡觉得自己很像万能的移动工具箱,做什么事虽然不精通,但总是会一些皮毛的。比如,修车;比如,理发。
她的头偏向夕阳,手轻轻触到少年的发,满洒的暮光带着软软温暖的气息温柔地扑向掌心,像是填满了什么。
阿衡眯着眼,慢悠悠地寻找少年的发际线,却看到了发顶小小的旋儿。小时候常听老人说,这里是聪明碗儿,长聪明的地方。想必,希满脑子的古灵精怪,便是从这里而来。
希笑了出声:“阿衡阿衡,是不是被我的头发迷住了,不舍得下毒手了?”
看看,这自恋,兴许也是从那小窝中长出来的。她无奈,四处寻着发剪,一只白玉雕的手却从前方递了过来:“给。”
什么时候,一不留神,又被他拿走了……
阿衡接住,银色的发剪从少年的手心递过,还带着他的体温,强大的冰凉中微弱的温暖。
围着大毛巾的希安安静静地望着大榕树,乖巧的模样。
他对她一贯猜忌,种种微末小事便可见一斑。他困扰着如何对待她这个邻家小妹妹,却又教邻家妹妹如何待他。这一段关系,究竟谁更为难。
她站在他的身后,微微倾斜了身子,一点点看着发剪从那满眼的黑发中穿梭。缓缓地掉落的,是一地的碎发。
“阿衡,我长头发,很慢的。”希开口,声音有些低落。
“这样的长度……”阿衡用手比了比他颈间。
“大概要几万年吧。”希用正经的语气说着不正经的话。
“瞎说。”阿衡皱眉。
“阿衡,我有时觉得,你很不像个女人。”希微微眯起龙眼般的大眼睛,流光乍泄,“要不然,我看到你,怎么不会害怕呢!”
女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好奇怪的话。她不理会他,只当这是少年抽风时说的火星语。
可是,许久后,又暗自难过,为什么不问个究竟。
这个世界,又有多少倾诉是没有前因的。他这时刻分明开启了心扉,想要认真地相信她,想要一个走出黑暗的理由,可她却由他平白错失……
她那时在做什么?只是笨拙地专心致志地跟希满头的黑发做斗争,甚至,还为着他之前的猜忌怀疑而伤神,不想理会他的话。
又过了许久,少年的头发已经被削薄不少。
“阿衡,如果我和思莞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一个?”希百无聊赖,懒洋洋开口。
这样无聊的问题。
“思莞。”
“那么我和达夷呢?”少年已经支起耳朵。
“达夷。”
“我和卤肉饭呢?!”他的声音开始有了怨气。
“你。”
希猛地扭头,大眼睛哀怨地瞪着阿衡,把阿衡吓了一跳,赶紧收回发剪,生怕扎到他。
“阿衡,我虽知道思莞是你亲哥哥,达夷和你玩得素来投机,可你也不必这样坦诚吧!”
阿衡低头,回视少年,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看了半晌,只觉得那张脸太过漂亮无瑕,眼睛太过纯洁干净,嘴噘得太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见不得希委屈的模样,还是看他高傲目空一切的模样顺眼一些。
于是,妥协了,笑了出来,总觉得冷战像在同他拉锯。眼泪是,那微笑顺理成章是终点。
“你既然都知道,又为什么说出来?”阿衡望着他,满眼的温柔和无奈,“这样,比我还坦诚。”
希噘嘴,随着阿衡手上的动作,微微低着颈,小声嘀咕:“是你要我要坦诚的呀的呀的呀……”
他无限循环,无限埋怨,只是想着自己这么认真配合的认错态度竟没被她发现。那,自己的妥协,这样干脆讨好地放手让她去剪掉自己的头发,又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