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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
陆流,希。
也曾经如此。
安眠药的量加大了,陷入黑甜乡时,幼年的我,常常望着苍茫,背后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年前,我邀四人到维也纳赏雪,独独漏了温衡。
我终于,又见到了我的兄弟。
他抱我,低笑:“我还活着,你看。”
我回抱,这样舒服,这样融洽。
不想去问,他要不要原谅我,或者,这本与我无关。
与人比肩伫立,何问前尘。
他总要娶妻,总要生子,总要百年长岁,我们彼时,当了老爷爷,坐在棋盘前,对笑一局,亦好。
我妈问我:“知道为什么大家爱叫你小菩萨吗?”
我笑:“他们青光近视加散光,我怎么知道?”
我妈也笑:“你常常容易安逸恬和,如果没有人逼着,永远走不到下一步。”
她给我看了希和温衡在一起的照片,每一张,都十分清晰。希温柔宠溺,张开了无限的暖意,似乎,便等着,这个女孩,一头撞入。
他就着她的汤勺喝汤,把牙膏挤在她刚清洗过的窗户上扮老爷爷,扯着她的衣角大笑,嘴张成心形。
我把这些照片摆在床头,吃过量的安眠药,也无法入睡。
我终于知道,希为何待我能不带恨意。
他极高明,怕彼此这辈子为对方挖坑太多,恨意太多,先抛下我,寻了条退路。
他极高明。
我妈微笑着问我,他这样快乐,又留你一个人,陆流,你要怎么做?
那些照片再次被冲洗,希这辈子,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别人践踏他的尊严和抛弃。
我第一次看那些照片,指握成拳,依旧抑制不住颤抖,我妈说:“这样脏的东西,不是你该碰的。”
她亲自寄去,把回执扔给了希。
希愣了许久,看懂了回执,很久很久了,就跪在了地毯上,眼睛望着我,那样惨痛,他喊的不是我的名字,我却几乎能听到他心脏裂开的声音。
他低喃着阿衡。
阿衡。阿衡。
阿衡哎。一遍遍。
忽然起身,疯了一般,在雪中,跌跌撞撞。
我知道他要去哪里,他怕被温衡抛弃。
那样脏的东西,给那么温柔干净的女孩,遍体鳞伤的希,想着追回,太可怕。
辛达夷看着我和我妈,警戒得像个小兽。
他和思莞、思尔匆忙回国。
母亲一直自若,微笑着,我回去,还有一出戏。
“陆流,你的东西,只有靠自己,才能抢回来。”
她这么说。
母亲第三天,打电话,笑了:“游戏又增加了些难度,你还敢继续下去吗?”
所谓难度,就是指温衡对希的不离不弃。
我笑不出来,看着窗外的晴雪,淡淡开口,还由得我不继续吗?
希得了癔症,闹得轰轰烈烈,园子让一个病人搅得天翻地覆,利益,亲情,权衡,他们的戏,从不会落幕。
我从不怀疑希会自己走出来,即使听说医生几乎对他判了死刑。
希何等高傲,怎么会容忍自己一直处于那样痴傻的状态?
温衡?
温衡不过是催化剂。
没有温衡,结局也不会有半分改变。
我一直这样深信不疑着。
在过往的十八年的岁月中,我一直以为,自己明白苦难的意义。因为,我亲历苦难,亲见苦难。纵使衣食无忧,纵使人上为人,这二字依旧无法摆脱。
譬如希,是我诸多苦难中,最让人痛心的一个。
他第一次疯了的时候,我没有在身边;第二次,却已然麻木。
我痛恨自己,质问自己,为何会变成如此?可是,心中却总是忐忑不安而依旧绝望笃定地想着,希会醒来,希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