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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往事:黑道风云20年

作者: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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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四叫来了王亮:“五万块钱,给那哥俩儿拿去吧。”
  “哪哥俩儿?”
  “就你那邻居,收拾东波那哥俩儿啊。”
  “四哥,这是……”
  “前两天你哥跟我说了,他们挺困难的。”
  “这个……”
  “人家也是为咱们办事儿坐的牢嘛。”
  “四哥……”
  “你哥现在怎么样儿?”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儿,但得养俩月……”
  “恩,好好照顾他吧,我就不去看他了。”
  
  李四就是这么个人,有时让人觉得不近人情,让人觉得他冷血至极。他极不擅于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他只擅于去为他认为亲近的人做一件又一件的事儿。对人嘘寒问暖的事儿,李四一辈子都没干过。但是,不嘘寒问暖并不代表李四不关心,或许在他心里比那些表面上嘘寒问暖的人还关心的多得多。
  
  李四的老婆当年带着孩子在他跑路半年以后去广州找他,听说李四都没去机场接,只是静静的在家等着,唯一不同的是,李四在广州的家里笨手笨脚的做了人生中的第一顿饭。开了门见到老婆孩子以后只是淡淡的说句:“来了。”老婆孩子见到他以后哭的都不成样子,但李四回头就去厨房端菜了。
  
  王宇受了这么重的伤,李四居然连看都不去看,放在别人眼中这是不可理解的事儿,但在王宇眼中,这才是李四的一贯作风。二狗也清楚:李四不去看王宇,那是因为他怕看见王宇那重伤的样子,心如刀割。听说王宇没生命危险了,李四就不去了。王宇的事儿,李四全给办了,肯定不用王宇操心。
  
  李四的胸中始终有团火,虽然外面罩着一层他给自己批上的厚厚的铠甲,但是,他亲近的人,一样被他胸中的那团火所温暖。
  
  有些人是说了不做,有些人是只做不说,李四显然是后者。
  
  李四在我市的朋友不多,交人也不广,他在社会上的朋友基本全是通过赵红兵、沈公子、费四等人认识的。他有个原则:既然赵红兵、沈公子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么他最好的朋友认可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
  
  人们都说:李四这样的性格在东北混社会远没在广东混社会有前途。在东北,社会大哥通常都张扬、霸道、朋友多、能说能唠或许还懂点幽默,这样才混的开。但是在广东,江湖大哥可能需要的就是内敛、冷静、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
  
  二狗认为也是如此,如果李四不是这么沉默冷静,也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在广州成为黑社会大哥的左膀右臂,继而飞黄腾达。
  
  张岳敢于在做命案时,给李四打个电话就空手去广州,那是他太了解李四了。一、李四能在短时间内给他所有想要的东西,只要李四承诺了,就算是李四死了他都会找人把东西交到张岳手里。二、那顿街头大排档里的烧鹅饭,在吃过以后,李四就会把所有记忆都会咽在肚子里,无论被谁严刑拷打,李四都绝不会吐露一个字。
  
  都说张岳是在东北混黑社会的天才,那李四又何尝不是混黑社会的天才呢?只是,两个人表现的形式不同、性格迥异罢了。
  
  一般人都不爱跟李四聊天,因为聊几句就变成了独角戏,变成了一个人在说,然后李四在那静静的听,只是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时间长了没人愿意和李四在一起说话,但就沈公子总是挑战极限,没事儿周末就自己开车过去找李四喝点酒去,沈公子本来就是话唠,连比划带说,但是李四就是不搭话,偶尔点点头,沈公子有时候被李四急得脸皮发青,站起来指着李四骂一句:“你丫说句话!”
  “……”李四笑笑不说话。
  “你说话啊!”沈公子真急啊。
  “……你让我说啥啊?我这不听你说呢吗?”
  “……好,那我也不说了!我喝还不行吗?!”
  
  沈公子就算是急头败脸,那也拿李四没辙。
  
  据说唯一能让李四多说几句话的话题就是聊小孩,李四每次聊起他的女儿来话会多一些。李四爱吹口琴,而且吹的特别好。口琴是八十年代流行的乐器,现在早就没人玩儿了,但是李四没事儿的时候就吹口琴,他不但自己吹,他还教他女儿吹。据说,那耐性不是一般的好。
  
  

  三十一、家法【下】

李四的媳妇也就是费四的妹妹,暂且把她称之为五妹。五妹长的很“妩媚”,也算是个美女,长相一点也不像他的几个哥哥,但是呢,她的性格却和他哥哥基本一样,耿直、火气大、暴躁,但心肠挺好。
  
   据说有一年过年,这兄妹几人聚在一起打扑克,费四偷看了一眼五妹的牌,被五妹回手就扇了一耳光,然后五妹和费四俩人就吵起来了,这兄妹俩要吵越凶,最后五妹急了上去就挠费四,费四舍不得打自己妹妹就没还手,结果五妹还挠起来没完了,他们三哥去拉架,结果五妹把三哥也给挠了。在社会上呼风唤雨的费四对他这个妹妹无可奈何,开门就想跑。打不了还躲不起吗?费四一开门,发现李四正站在门口。
  
   李四看见五妹在那追着费四连骂带打,只哑着嗓子对五妹说了一句:“你消停会儿行吗?”
  
   据说五妹当场就“消停”了,彻底“消停”了,不打了也不骂了,完全没脾气了,像个刚被家长训过的小学生。
  
   没过五分钟,刚才还打得天翻地覆五妹和费四俩人又和好了,有说有笑,好像刚才那事儿根本没发生过。看来,脾气暴躁的人火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费四喝酒时经常跟赵红兵说:“咱们哥儿几个,包括沈公子在内,都吓唬不住自己家的老娘们儿,就比如高欢,你敢训他吗?她不训你就不错了。还得说是四儿,那是真厉害,把我妹妹归拢得服服帖帖。我从小就琢磨,谁娶了我妹妹这辈子肯定是得遭不少罪,但是一物降一物,我妹妹是真听四儿的。我还问过我妹妹,我问她是不是四儿在家总打她,如果四儿打她,那我就给她报仇去。结果我妹妹说,结婚以来四儿就没动过我妹妹一指头。红兵你说邪不邪,你就看四儿那干巴样儿,我得比四儿高多少?得比四儿重多少?但是我妹妹从小就修理我,有时候我被她吓得放学都不敢回家,她拿着擀面杖就站在我家胡同口等我。”
  
  赵红兵大笑不语。
  
  五妹是团火,李四是冰水。火遇到冰水会怎么样儿?
  
  五妹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心肠确实是好,热心,乐于助人,人缘挺好。李四家所在的小区的邻居都称赞五妹。
  
  李四布施,五妹相当的支持,而且,她和李四不一样,李四有什么事儿都不愿意表现出来,但五妹想对谁好那是真好,热情如火。从2001年春天开始,不知道多少孤寡老人、贫困学生被这一个像冰一个像火的两口子感动。
  
  李四他们夫妻俩做的最多的就是帮助身边的人和身边人的朋友,而不是向中华慈善总会那样的机构大肆捐款,他们不是在走流程,他们是真心实意的用真心去帮助别人,被帮助的人,在得到他们的帮助时,应该还会感受到他们那颗真诚的心。
  
  帮助人还有真诚的还有不真诚的?对,肯定有。什么是真诚的?比如在汶川地震时捐款1.1亿的天津的钢铁大王张祥青先生,那就是真诚的。什么是不真诚的?就比如小学的时候每到三月份,学校就勒令学生们去学雷锋,二狗和一群同学们也不知道该咋学,一群人系个红领巾,跑到郊区,挨家挨户敲门,只要见到个岁数大的老头就问:“大爷,你是孤寡老人吗?你要是孤寡老人,我们帮你擦玻璃。”结果,一个真的孤寡老人也没见过,挨过不少骂,一次玻璃也没擦成。
  
  李四他们两口子,和二狗等人不一样,他们绝对是真诚的。
  
  放下李四两口子不谈,先说丁晓虎和二龙。
  
  血肠子二龙和丁晓虎其实没跑多远,就跑到了郊区去避风头,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事情后来会发展到如此严重。
  
  沈公子给他俩发的短信不是:“你们明天再不回来,那以后也别回来了。”,而是:“回来吧,听说要对你俩执行家法了。”沈公子是在跟丁晓虎和二龙开玩笑,但他俩可当真了,第二天一早,就出现在了沈公子的办公室。
  
  通常黑社会都有家法的,但他俩还真不知道,赵红兵居然还有什么家法。
  
  但那天,在沈公子的办公室,他们都领教了赵红兵的家法。
  
  赵红兵的“家法”不是对肉体的摧残,而是声色俱厉的“家训”。
  
  赵红兵这人一向和和气气,除了多年以来养成的和沈公子动辄张口就对骂的习惯以外,无论对下属还是对晚辈都有礼有节。二龙和丁晓虎那天,第一次见到赵红兵动了真怒。
  
  多年以后,二龙和丁晓虎回忆起那天赵红兵的话还唏嘘不已:活了20多年,很多事儿,那天才明白。
  
  据二龙和丁晓虎回忆说,那天赵红兵在说话时一直在站着,嗓门罕见的大,整栋楼都听得见。坐在沈公子办公室里沙发上的二龙和丁晓虎被赵红兵的嗓门震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赵红兵训斥完十几分钟离开以后,二龙和丁晓虎依然还被吓得发抖。
  
  “你们为什么敢去惹那么大的事儿?是因为我肯定要帮你们吗?是因为我是社会大哥吗?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是社会大哥吗?你以为人人都怕我啊?我告诉你俩,没人怕我!一人一条命,谁怕我啊?!叫我大哥那是给我面子,没人给我面子我TMD什么都不是!为什么给我面子啊?那是因为我这人讲道理!在社会上人们都觉得我讲道理,才叫我声大哥,你们明白吗?混社会有混社会的规矩,既然那天说好了坐下来谈,就别再扯些其它的!这是规矩!告诉你们!最能打的未必是大哥,最讲道理的才能是大哥,明白吗?!”
  
  
  “你们打起来找谁不行?你们去找王宇!?王宇是什么人?王宇到今天还是通缉犯!自从广州回来后,你们看人家王宇多老实?那天我亲眼看见有俩小子在海鲜酒店门口撒尿,王宇走上前去说了一句,那俩小子不认识王宇,对王宇张口就骂,王宇被骂以后二话没说转头就走,王宇的性格你们都知道吧!他现在自己被骂了都不还口,换在以前那俩小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为啥啊?因为人家王宇不想惹事儿!你们俩真有本事,把人家王宇都能找来!人家不想惹事儿,不想惹事儿,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俩呢?!混社会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别连累朋友!懂吗?张岳为什么到现在都是谁说起来都竖大拇指?人家张岳就是懂这个,所有的罪自己一个人抗,自己的朋友一个都没咬出来。要是张岳多说点事儿立功或许他还能不死,但是他宁可自己死,也没连累任何一个朋友!你俩懂吗?你俩不但连累了,你俩连累的还是王宇!”
  
  
  “跑啊?!你俩倒是跑啊!你俩不是能跑吗?还回来干啥?什么是男人?男人做了错事,就要承担!敢做了,就要敢承担!要是你俩决定一辈子不回来了,那你俩跑吧,但你俩不还是回来了吗?当年我两次都能跑,但我两次都没跑,加起一起坐了八年牢。我就知道,我早晚要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就是承担了,我坐了八年牢,但现在,我清清白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我付出了!逃避这一时的惩罚,有意思吗?!你们俩跑,害的只能是你俩自己,明白吗?!”
  
  
  “我知道,你们都想出名,都也想将来成个社会大哥什么的。但我今天告诉你,你俩没戏!你们就这样靠着我,一辈子,你俩也出不了头。对,李四、费四都是我兄弟,都混的都挺好,都是社会大哥,李武混的也不赖。但是,你看人家混社会的时候,靠我了吗?我有事儿说不定还得去找他们去。人家是自己混社会,自己做生意,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就你俩这样,跟着我瞎混就以为自己会混出名堂。告诉你们:这样下去,你们俩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琢磨去吧!”
  
  赵红兵吼完,摔门走了。
  
  这次家训,是赵红兵对二龙和丁晓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家训。
  
  家训的效果在几年以后显现了出来,二龙和丁晓虎,真的谁都没让赵红兵失望。


三十二、鸡贼【上】

赵红兵和大虎的事儿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血肠子二龙和丁晓虎也不总琢磨找狼狗谢老二报仇了。
  
  赵红兵和大虎在这场旷日持久的闷战中,谁也没真正占到便宜。简单的说就是:双输。大虎折了弟弟,如断一翼。赵红兵和李四也赔了150万。谢老二的腿折了,王宇也被砍得满身刀疤。谁赢了?谁也没赢,双方实力都受损。
  
  只不过相对比而言赵红兵的名声好点,毕竟二虎被废了。
  
  
  但是有一个人,虽然在闷战中没赢,但在生活中却赢了,这个人是迷楞。
  
  据说当时王宇的病房离迷楞的病房不远,去探视王宇的人经常可以看到有一个皮肤白白个子高高的姑娘提着保温饭盒去看迷楞。人们都问这姑娘是谁啊?一打听就知道了,原来是大白腿。“哎呀真想不到,迷楞居然有这么漂亮个姑娘!”见到大白腿的人无不感慨。
  
  而且,听说,还有人听到过迷楞和大白腿之间的对话。
  
  “你都40多了,你还这么成天没正事儿!”大白腿对迷楞还挺凶。
  “……”迷楞不说话,低头喝粥。
  “你再这样我也不认你这个爸爸了!”
  “……有些事儿,你们小孩子不懂。”迷楞不敢跟他姑娘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怕吓到他姑娘。
  
  “你就告诉我,究竟是谁把你打伤的?为什么把你打伤?凭什么把你打伤?!”大白腿越说越激动。
  “这是大人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我凭啥不管?你是我爸!我现在就去报案去!你别拦我!今天他们打伤了你腿,明天就会要你命!”
  “……别报案!”
  
  “那你告诉我你腿是怎么伤的!”
  “我说了好几次了,是我自己玩枪一不小心走火弄伤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真是我自己弄的啊。”
  
  “你说出这话谁能相信?”
  “……真的!真是自己……”迷楞一激动, 被粥给呛了,趴在床上剧烈的咳嗽。
  “……哎,爸……你当心点,烫。”
  
  大白腿一看迷楞被呛了,马上心就软了,开始给迷楞捶背了。
  
  “爸,你答应我以后别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行不?”
  “……”迷楞被呛了一口还没缓过来。
  “我高中马上也要毕业了,我毕业以后就找个班儿上,以后我养你。”
  “……你给我考大学去!”迷楞气还没顺过来,一听大白腿要辍学,气得够呛。
  
  “我考不上。”
  “你们体育生录取分数线那么低,你都考不上?!我白供你读书了!”
  “你供我了吗?!”
  “……”迷楞不说话了,的确,他也就刚刚供女儿读书一两年。
  
  “我真考不上。”
  “考不上也得考,一年考不上两年,两年考不上三年,那天我看电视,电视上都演了,体育生那录取分数线,比正常的大学低好几百分。”
  “哪有好几百分,顶多低100多分。”
  “那你也得给我考!”
  
  “你要是答应我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我就考大学。”
  “好,这是你说的。”
  “那你能做到吗?”
  “我怎么做不到?”
  
  “拉钩。”
  “……”
  “跟我拉钩。”
  “好。”
  
  迷楞满脸都是幸福。
  
  迷楞这幸福跟大白腿是否最终能否考上大学无关,跟自己是否能脱离生活了几十年的圈子也无关。
  
  他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牵挂的女儿平平安安,而且,女儿虽然和他接触时间不长,却是那么关心他爱护他。迷楞当年走上这条路,多少跟缺少关爱有关,如今有了爱,有了责任,迷迷糊糊的混了20年的迷楞,终于活的不迷糊了。
  
  腿上挨了一枪算啥?离开大虎他们少赚点钱算啥?和女儿能幸福平安的活着相比、和这个虽然有些缺憾的家能维持下去相比,什么都不算。
  
  迷楞出院以后,虽然还是整天流里流气的一副睡不醒的架势,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是,他离大虎等人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几个月后,迷楞开了家体育用品商店。几年后,迷楞又开了家全市最大的酒吧。
  
  迷楞直到现在看起来还是个老流氓,绝对的老流氓,走在哪儿都像是暗夜的萤火虫一样被人一眼就看出是个老流氓,但是这老流氓现在有句挂在嘴边的话:“找我喝酒那没问题,但是谁也别来找我整些干仗什么的扯犊子的事儿了,我老了,我都快有外孙子了,我扯不动了,也扯不起了。要是谁看我不顺眼,那就揍我一顿,我肯定不还手。”每当说这句话时,迷楞这老流氓脸上总是带着点得意。
  
  这场闷战,迷楞自残了一枪,但是他赢了。谁活明白了,谁就赢了。
  
  父爱这东西,可能只有当上了爹才能体会,沉甸甸的。
  
  比迷楞小不了几岁的赵红兵,也快要体会当爹的感觉了,高欢马上就要生了。
  
  在赵红兵和大虎的闷战结束至赵红兵的小孩出世这短短的时间里,李武连干了几件大事儿,混得风声水起。
  
  这几件大事儿,让本已经在我市玩儿得不错的李武名声更震。
  
  有人说:李武这人终究不是池中之物,在屡屡被李四、沈公子等人轻蔑后,终于忍不住要脱离这个团伙自立山头了。
  
  有人说:能镇得住李武的人只有张岳一个。张岳现在没了,赵红兵根本镇不住他,他当然要自己闯点威风出来。
  
  有人说:李武在那段时间里在街头恶战连连,是赵红兵他们不帮他,怎么能说是李武自立山头呢?赵红兵他们再怎么着都是把兄弟,凭什么不帮人家李武?
  
  还有人说:张岳死后,我市黑道头把交椅一直没人坐。赵红兵在安心做房产、大虎在专心做物流、东波不成大器,而且,大虎和赵红兵一场闷战过后互有损伤,都偃旗息鼓埋头做生意。李武就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想达到以前张岳的高度。那种荣耀的诱惑,又有几个人抵抗得住?
  
  不管怎么说,从2001年春夏之交起,李武这个沈公子口中的“鸡贼”,真的混出头了。


三十二、鸡贼【下】

“鸡贼”是北京土话,沈公子极少拿鸡贼这词来形容谁,鸡贼这词儿翻译成标准汉语的意思大概就是:小气、抠门、吝啬,还爱耍点小聪明。

沈公子还真不是在南山之战后李武找赵红兵给吴老板说情以后才说李武这人有点儿“鸡贼”的。而是从年轻的时候,沈公子就这么评论他。当年二狗还不大明白“鸡贼”这词儿的真正含义,后来二狗明白了这词,觉得沈公子的评价还真是挺中肯。

李武这人本质不坏,但有时候的行为还真的就是有点儿“鸡贼”。

张岳被处决以后,李武接手了张岳的不少生意,比如到省城的交通线什么的,手里的钱是不缺,在我市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商人”,也算是比赵红兵、李四等人小一号的社会大哥,大概他的江湖地位跟费四差不多,但是人家李武可比费四有排场多了。

李武个子不高,白白净净,长的绝对不算难看。他最大的特点就是鼻梁特高,而且鼻头挺大,当时他还有个外号叫李大鼻子。他也像费四那样在脖子上挂了个大粗金链子,但他却没有像李四、费四那样剃个清茬,而是留着溜光的小分头,那发型的样子大概就跟小沈阳春晚时候的发型差不多。李武不管走到哪里,身后起码都跟着4、5个小兄弟,这排场别说费四比不了,就算是赵红兵、李四、大虎也没这排场。

我市江湖中人的车基本全是黑色的小轿车,只是财力水平不同所以车的档次不一样,但人家李武却别出心裁的开了个蓝色的别克商务车,有专职的兄弟当司机,他成天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兄弟多,朋友多,车小了坐不开。”李武这样解释。

从张岳走以后,李武和赵红兵等人的关系变得远了点儿。这绝不是李武故意疏远,而是沈公子和李四俩人忒不待见李武。沈公子嘴损,见李武一次就损一次,说的话总让李武挂不住火。李四虽然不说话,但他却是从来都不拿正眼看李武。

人家李武也有自己的生意,也有自己的圈子,虽然说财力跟赵红兵、李四等人有些差距,但他也实在没必要非往赵红兵他们这个圈子里挤。当年拜把子时张岳带来的孙大伟完全融入了赵红兵他们这个以退伍兵为主体的圈子,但是同时带来的李武却始终也没真正进入这个圈子。

李武混社会的本事有一套,平时在社会上玩儿也并不把赵红兵、李四等人挂在自己嘴边儿上,因为即使不提他们,社会上的人也知道他们是把兄弟,而且,李武自己也算是小有名气。

李武自己玩儿自己的,一般不遇到年啊节啊婚丧嫁娶什么的,基本不去找赵红兵等人。他和赵红兵在面子上还算过得去,跟费四和小纪也算是当年有些交情。总之,不是特别疏远也不是特别近,肯定和成天混在一起的赵红兵、李四、沈公子、小纪等人没法比,但肯定要要比普通朋友关系要近,有时候一旦逢年过节什么的大家看不到李武,嘴里还得念叨念叨。

总之,李武如果真想在我市出头,真正走上一哥的位置,即使赵红兵等人不帮助他,也绝对不会压制他。毕竟,这么多年的关系在那摆着呢,即使在这十几年里的时间有点小矛盾,但是那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说也有张岳的面子在那呢,不能说张岳人没了,马上就跟李武绝交或反目。

就在大虎和赵红兵和解没几天的时候,李武就迈出了第一步。

李武迈出这第一步时,得到了包括赵红兵在内的几乎所有人的称赞:对,干他!李武干的好!

二狗在前文中说过,我市在2001年初的最大的三个集团就是赵红兵、李四团伙,大虎团伙,老古团伙。对了,曾经有人批评二狗说:“黑社会都是黄赌毒,没有黄赌毒叫什么黑社会?以上的这三个团伙没一个是干黄赌毒的,算什么黑社会。”在二狗眼中:干黄赌毒的团伙只能称之为犯罪团伙,或者只能说是黑社会团伙的初级阶段,真正的黑社会团伙都是以暴力手段为依托,以政府腐败官员为背景,从事的多是正规生意,而且还都是大生意。他们和普通商人的区别不在于他们所从事的行业,而是在他们的暴力手段。

老古搞了拆迁多年,其财力和跟上层的关系根本不比赵红兵、大虎差,只是老古被张岳、马三等人在几年前打得灰头土脸,彻底坍了台,所以通常社会上的人认为他们比赵红兵团伙、大虎兄弟几人要差一些。但其实,老古的实力是无需置疑的。

李武这第一战的对手,正是老古手下的得力干将,黑子。

这一战,得算是遭遇战。

我市深夜时营业的饭店有两类:一、粥城,二、烧烤店。

李武与黑子的这一战,就在我市2000年新开发的一条粥城一条街上,凌晨3:00多,而且开战的原因居然是已经被处决了几年的张岳。


三十三、凡夫之人不摄五根

粥城好就好在通宵营业,对于习惯了夜生活的江湖中人来说,是个去吃宵夜的好去处。
  
  按东北江湖中人2000年后的习惯,第一顿在饭店,第二顿去唱歌,第三顿去烧烤或者迪厅,来粥城吃宵夜的人,通常都已经是喝了第四顿乃至更多的酒了,深夜里安安静静的粥城只要进来一两桌客人,立马就变得喧嚣非常,因为酒后的人,通常嗓门极大,已经喝了四顿酒的人,那嗓门更是能掀了粥城的房顶。
  
  黑子那天凌晨三点多和他的一群社会上的朋友不知道已经喝了几顿酒,正在我市的粥城一条街的某个粥城喝粥,几碗粥、几瓶啤酒、几个下酒的凉菜,这些人又开喝了。而且,据说那天黑子还带了自己的老婆要么就是未婚妻,五男二女大呼小叫的在粥城畅饮。
  
  “黑子,听说了没?赵红兵、李四他们最近和大虎他们干起来了。”
  “听说了,不是说二虎前段时间被人黑了么?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黑子说。
  “赵红兵他们够牛比的。”
  “操!他们牛比啥?!他们这些人就会下黑手。”
  
  黑子估计是想起了马三那直穿他肺叶的一枪,那一枪黑子算是白挨了,别说没报仇,连医药费一分都没拿到。
  
  “对了,你以前不是跟赵红兵他们干过吗?”
  “跟我们干的是张岳,我没跟赵红兵干过。”
  “他们不都一伙的么?”
  “他们那伙人,也就是张岳还行。别看现在他们那伙儿人混的这么嚣张,各个都好车开着,身前身后围一帮人。没了张岳,他们也就会下黑手了。甭管什么赵红兵、李四、费四,你让他们跟谁拼一把,看他们现在还敢吗?操!”
  
  黑子对张岳还是有点心有余悸,但是,他还不忘吹吹牛。
  
  “你不是跟张岳干过吗?”
  “张岳也他妈的下黑手!我最后是被张岳给黑了。”
  “不都说你开枪打过张岳吗?”
  “对!”
  
  黑子面有得色。黑子是我市唯一枪击过张岳的人,这是黑子混社会的最大荣耀。熟悉黑子的人都知道,黑子每逢喝酒必说开枪打张岳的事儿,据说听的最多的已经听黑子说过了30多次了,耳朵都起糨子了。但是黑子每次谈到这件事,都是眉飞色舞。即使在座的有一个没听过他开枪打张岳的事儿,他也要从头到尾说一遍。他身边的朋友也知道他酒后爱说这件事儿,总是在他喝多的时候故意提这茬,让他得意得意,得瑟得瑟。
  
  “给我们讲讲呗!”
  “前两年张岳不是混的牛比吗?我们就不服他,那时候他把我们大哥的弟弟给打了,我和我大哥我们提着枪到处抓他。后来在那XX歌厅找到他了,那时候张岳确实牛比,身后跟着一群小弟,各个都有枪。张岳真他吗的嚣张,用手指头戳着我们的脸挨个骂。当时大哥给我们使了个眼神,我们都明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回头抓他落单的时候再收拾他。”
  “然后呢。”
  “那大海你们认识吧?我朋友,体校同学。”
  “是都管他叫海哥海哥的那个吗?”
  
  这对话就跟说相声似的,大家都捧着黑子一个人说。
  
  “对,就是他。回去以后我俩越想越他妈的来气,张岳牛比啥?!操!我这辈子还没被人戳着脸骂过呢!当天我俩都没跟大哥说,揣着枪就找到张岳他们家了,本来我们想去他家收拾他。结果他家那鸡吧防盗门我们进不去,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然后呢?”
  “我们俩一秭?到中午,我们就不信等不到张岳。果然,把张岳等出来了,我和大海看见张岳出来,二话没说,开枪就打!我第一枪就干在张岳腿上了,张岳拔出枪跟我们对轰,一枪都没打到我们。”
  “然后呢?”
  
  “然后张岳住院了呗!”
  “黑子,牛比!”
  “操,其实现在想想,他张岳算个****,不就是不要命吗……”
  
  正在黑子在他人生中约第1000次唾沫纷飞的讲述他和张岳枪战的过程快结束时,黑子忽然觉得后脑勺子被抡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抡的真狠,抡得黑子的后脑勺子和脖子筋都火的燎的剧痛。
  
  “我操你妈!你算个****!”伴随着这一巴掌,还有一声怒骂。
  “谁呀!”黑子捂着后脑就转头站了起来。
  
  还没等黑子反应过来,一碗滚烫的皮蛋瘦肉粥又泼在了黑子的脸上。
  
  站在黑子面前的,是俩眼睛通红,看起来酒喝得比黑子还多的李武。
  
  黑子是练体育出身,身手好反应迅速,虽然被皮蛋瘦肉猪浇了一脸,但马上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李武的头发,奋力一抡,就抡倒了已经醉得踉踉跄跄的李武。
  
  李武出狱以后这么多年就没打过架,此时他自己刚进粥城的门,就听见了黑子的那句“张岳算个****。”李武从小和张岳一起长大,张岳对他事事照顾,他是把张岳当成亲哥一样对待,又敬又畏。此时听见黑子这席话,喝了点酒的李武实在是控制不住了,身后的小弟们还在锁车什么的没进来,他自己眼睛一红就跟黑子打起来了。
  
  和黑子一桌吃饭的几个人同时起身,开始朝被黑子抡倒在地的李武连踢带踩。
  
  李武被踢得?地滚,深度醉酒的李武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黑子的优势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只见从粥城门口撞进来的几个李武的小弟,抡着的几把雪亮的大片儿刀就冲了过来。李武的这几个小兄弟看见李武在里面挨打,从李武那别克商用车的后面抽出刀就冲了进来。
  
  “跑!”黑子喊了声跑。
  
  粥城一共就那么60-70平米,李武的小弟又是从门口杀了过来,他们往哪儿跑?
  
  黑子他们这五个早已喝醉且赤手空拳的男人慌不择路,直接冲向了粥城的后厨,一路撞翻了5、6张桌子。
  
  后厨,那是死路。
  
  李武这几个小弟抡着刀就进了后厨,在后厨这20余平米的狭小空间里,朝这五个人一通乱砍。据说,黑子挨的刀最多,至少8、9刀,但没一刀砍中要害。
  
  刚刚被黑子抡倒在地的李武也晃晃当当的站了起来进了后厨,从一个小弟手里接过一把大片儿刀朝黑子抡了过去。
  
  据说,此时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忽然多了一把厨师用的菜刀。
  
  还没等醉得刀都抓不稳李武的刀砍到黑子,黑子一菜刀就切在了李武脸上,正中面门。
  
  随后黑子又一推,李武再次在地。
  
  据说这一刀砍得一点儿都不重,只是李武之前酒喝得太多了,忽然又挨了一刀又被黑子推了一把,糊里糊涂的又摔倒了。
  
  黑子趁乱冲出了后厨,冲出了粥城。
  
  李武的小弟转身就追,李武也爬起来提着刀转身就追。
  
  追了一两百米,实在追不上了。黑子当年是练体育的,那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此时亡命奔跑,李武等人又怎么胨??得上?
  
  “回去!”李武想起来后厨那里还有四个黑子的朋友。
  
  等李武等人回到粥城时,那四个黑子的朋友早跑了,就剩下了刚才还在和黑子一起吃饭的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吓得直哆嗦。
  
  “你他妈的是黑子的什么人?”
  “……老婆”
  “我操你妈!”抡起刀就朝黑子的老婆砍去。李武先是被****在地被一通踢,后来脸上又挨了一刀,一肚子火没地方撒。
  “大哥!”李武的小弟拽住了李武的胳膊。
  
  李武可能当时酒也醒了点儿,也明白过味儿来了:怎么也不能砍女人。
  
  李武顿了顿,撂下刀,扇了黑子的老婆俩耳光:“草你吗!告诉黑子,他早晚得死!”
  
  说完,李武带着人走了。
  
  据说那天晚上李武真喝多了,打了这么激烈的一场架,居然自己都忘了很多细节。
  
  不管怎么说,李武的这第一场架打得在情在理,而且还得算是个小胜仗。如果这一架打完以后,李武和老古团伙以和平的方式结束,那么说明李武那天的确是一时醉酒,其行为也无可厚非:谁让那黑子酒后无德,去说已经做古的张岳了?
  
  但事情的发展方向却证明:李武在酒醒之后,就根本没想过要和平解决这次冲突。这次事件,虽然是李武无意中撞上,但却正是他想要的事端,他就是想籍这样的事端,走上全市头号江湖大哥的位子。
  
  可能有人会问:已经小有名气、衣食富足的李武为什么还要在街头厮杀,还非要玩命去成就霸业呢?
  
  为什么呢?
  
  二狗来分析下
  
  《大般涅槃经》有云:“凡夫之人不摄五?,常在诸有,多受苦恼。善男子。菩萨摩诃萨修大涅盘行圣行时。常能善调、守摄五根。怖畏:1.贪欲2.嗔恚3.愚痴4.骄慢5.嫉妒。”
  
  1, 贪欲:虽然李武已经家产颇丰,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李武现在开个别克商用车,其实他肯定更想开个悍马。
  2, 嗔恚:听见黑子在说已经作古的张岳,李武立马怒不可遏,抬手就打人。尽管李武的行为可以理解甚至值得尊敬。但是这样的暴怒,肯定要挑起事端。
  3, 愚痴:黑子跑了,挥刀就要去砍黑子的老婆,这不是愚痴是什么?
  4, 骄慢:在日后与老古等人的“沟通”中,李武的骄慢尽显无遗。
  5, 嫉妒:赵红兵踹过李武,沈公子和李四都轻视李武,李武虽然不表现出太大的不满,但李武心里肯定嫉妒以上三人,他肯定希望自己的江湖地位和财力能胜过他们。
  
  李武毫无疑问是凡夫之人,包括张岳也是。只要是凡夫俗子,都免不了有以上性格缺陷,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现在,李武机会来了,真来了。


三十四、老房子失火【上】

李武等人凌晨三点多从粥城出来,家都没回,更没去医院,带着脸上的刀伤就被手下的小弟送去宾馆开了个房间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在打架之前,李武已经喝了五顿酒了,根本就感觉不出来脸上和身上疼。

其实李武这人也绝对是一员悍将,当年和赵红兵、张岳等人一起在街头斗殴时从来就没手软过,虽然他身手是差了点儿,可那玩儿命的劲头可能比张岳也差不了多少。毕竟,他是跟张岳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怎么着也沾染上了些许的匪气。

李武由于20岁出头就因为盗墓进了监狱服了七年大刑,他有点被监狱吓“危”了。据说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出来后,我就再也没想进去过!”。

二狗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有两层:1,我再也不犯事儿了。2,我要犯就犯死罪吧!

的确,以现在李武的交际圈子和财力,可能真得死罪才能进去吧。要是现在的李武要是犯了一两起重伤害,估计用不了三五天就得被人保出来。李武这人自制能力也的确是强,这么多年,他硬是从来主动挑起过一次事端,而且他总掺和社会上打架斗殴的事儿,却在公安局一次案底都没留下过,这不得不说是个小奇迹。

李武没睡几个小时,一大清早就被脸上和头上干巴巴的疼给疼醒了,他一摸,脸上是血嘎巴,再一摸头,全是被踢的包,浑身上下肋条、腿没一个地方不疼的。虽然李武就踢了半分钟,但五个大男人一起上踢上半分钟,的确也够他受的。

“我昨天晚上跟谁打起来了?”李武摸出手机就给小弟打了个电话。据说李武只记得打架时的一些片段,具体是跟谁打的,因为什么打起来他全喝得忘了。
“黑子他们。”
“哦……对,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了?”李武也想起来了点儿。
“打起来时我们在外面都没看清楚,后来送你去宾馆时听你念叨了两句,好像是黑子说张岳的事儿了?”
“哦……,对,对。”
“你没事儿吧?要么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儿,你们都过来,叫上兄弟们都来我这里,都过来。”
“大哥,知道了。”

李武自己真记不清楚把人家砍怎么样儿了。但他现在一照镜子可以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儿,脸上一道刀印,满身都是土,还沾了些米粒子,那叫一个埋汰。

李武怎么也是个社会大哥,这样的事儿怎么能善罢甘休?

还没等李武的小弟过来,李武就又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李武啊,你昨天跟黑子他们打起来了吧!”

打电话这人明显是老古找来说和的,以老古现在的财力和地位,他实在没必要为了和自己小兄弟在酒后打了一架的李武大打出手。混到老古这份儿上,还谁愿意打架?我市混子酒后滋事的事儿实在太多了,抡刀动枪的时候也相当不少,这样的事儿,等第二天酒醒,只要大哥出面找个人说说和,该赔钱的赔点儿钱,该道歉的道个歉,也就算了。

“哦,对,我现在还没醒酒呢,昨天是和他打起来了。”
“你们把人家砍了十多刀,现在人家还在附属医院躺着呢,昨天晚上流血差点没流死。”
“……恩?那你打电话是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不是老古的人嘛,要么我叫老古出来,你们谈谈……”
“恩,哦,啊,好呀……我现在真还没醒酒呢,脑袋跟要炸了似的,要么这样,我再睡会儿,你过俩小时再打电话过来,行不?”
“……好吧!”

人家李武还真就没想谈,他在刚才那次通话中就记住了一句话:“现在人家还在附属医院躺着呢。”

虽然90年代末期以来我市的混子冲到医院补刀的事儿是越来越少了,当年说和的那人也的确是缺了点儿心眼,现在还没和谈呢!就把黑子在哪儿住院告诉李武了。

据说李武当年在赵红兵没入狱之前,他在狱中不参与任何一个团伙儿帮派,尽管那时候没人敢欺负他,但他也从来没睡过头铺。可见,李武这人远不像张岳那般爱出风头。


三十四、老房子失火【下】

通常在街头打架的都是20几岁的年轻人,尤其是18-24岁这个年龄段居多,过了三十岁,已经很少有混子再在街头打架了,当然了,回民区的东波除外,即使东波活到70岁,他一样还会跟18、9的孩子在街头打架。
  
  这样看来李武就更有趣了,年轻的时候从来不出风头,到了快40岁的时候,忽然开始提着刀枪去打架了。
  
  这有点像什么呢?有点像东北形容“黄昏恋”的一句话:“老房子失火,那可了不得”。
  
  这话的意思就是:上了岁数的人,那要是对谁真动了感情,那就像是老房子着火一样,烧起来比新房子火势还大,比年轻人还厉害。
  
  前十多年都没打过架的李武,这次,显然是对黑子等人“动了感情”。
  
  老房子失火,那可了不得。
  
  一个小时后,李武带着7、8个人提着刀和枪就到了附属医院住院部,打听好了黑子的病房直接冲了过去。
  
  据说,那天黑子他们五个人里包括黑子在内共有三个人住院。黑子自己住一间,其它两个人住在隔壁一间,李武直奔了黑子的病房。
  
  病房里,只有黑子和他老婆两人。房门一脚被踹开。
  
  “操你妈,你还认识我吗?!”
  
  李武根本没废话,手里宽背大砍刀子卯足了劲儿直接朝黑子的脑袋抡了过去。
  
  黑子下意识的用胳膊一挡……
  
  胳膊折了。
  
  此时的黑子借势一翻就下了床,冲到窗前就想跳,结果被李武一把抓住了后脖领子,又是一刀。
  
  李武的兄弟们齐齐冲上,都抡刀冲了上去。手无寸铁且胳膊被砍折的黑子蜷曲在地,一只胳膊抱头,任由片儿刀雨点般落下。
  
  当李武等人又砍了7、8刀的样子,黑子的老婆冲了过来,扑在了黑子的身上……
  
  李武抓住黑子老婆的头发说:“滚开!没你的事儿!”
  “求求你们,别砍了……”黑子的老婆哆嗦着哭。
  “滚开!”
  
  无论李武怎么拽黑子老婆的头发,黑子的老婆就是死死的抱着黑子。
  
  “求求你们,别砍了……”
  “操!你再不滚我砍死你!”
  “求求你们,别砍了……”
  
  黑子的老婆早已经筛糠了,但就是护着黑子不放手。
  
  “放开我!让他们砍!”黑子倒真是真硬。“有种你们砍死我!”
  
  黑子的上半身和头都被老婆护住。
  
  李武朝黑子的腿又砍抡了几刀。
  
  “操你妈砍啊!砍死我啊!”
  “我操你妈……”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李武一转头,门口的两人其中之一正是当年和黑子一起伏击张岳的大海。
  
  李武这老房子失火的火势是真旺。反正,已经干了,一不做,二不休。这把火又朝大海烧了过去
  
  “把他也给我砍了!”
  
  李武这七、八个人抡着刀又朝大海扑了过去。
  
  大海等二人见势不妙,转头就跑。
  
  这下可热闹了,两个人跑,七、八个人追。在附属医院一向安静的住院部的楼道里、楼梯里大声厮杀了起来。
  
  和大海在一起的那个不知道怎么倒是真逃脱了,但据说大海却被李武等人追至楼道的死角无路可逃。
  
  大片儿刀,又落在了大海的身上。
  
  据说,大海被李武等人砍了40多刀。但大海没被砍死,多年以后,被砍了40多刀没死又成了大海混社会吹嘘的本钱,这是后话。
  
  为什么砍了40多刀就停了呢?因为此时大家都听到了警笛。原来,早在李武等人在砍黑子时,隔壁黑子的两个朋友就已经报了警。
  
  “走,下楼。”
  
  李武等人提着刀浑身血迹不紧不慢的下楼。
  
  当李武下到二楼的时候,迎面冲上来了3、4个警察。据说,这3、4个警察是110的,连枪都没有。
  
  李武看着这几个110警察笑笑,然后提着带血的刀带着人继续不紧不慢的下楼。
  
  这几个警察眼睁睁的看着刚行完凶的李武等人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他们居然连一句话都没说!据说这几个警察还侧身给李武等人让路!!
  
  这些警察是吃干饭的?这是怎么了呢?
  
  二狗认为,原因有三:
  
  1、 他们都认识李武是谁,李武是经常在他们那捞人,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他们领导,他们总是得立马放人。李武跟公安系统的领导不是一般的熟。
  2、 看李武等人那一身血迹,就知道他们是来要人命的,要是阻拦,说不定连自己也搭进去。
  3、 据说110这些小警察中有很多人还不能称之为警察,他们都是在社会上招聘,连TMD警编都没有,真和李武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干起来,说不定得吃多大的亏。
  
  综上所述:反正又不是现场暴力犯罪,走了个对面假装没看见,那不就啥事儿都没了?
  
  他们这些人就是那几年我市每逢街头斗殴混战时出警的主要力量,就凭他们,能抓住谁?也就是抓几个挨打的人录录笔供,根本无法维持社会稳定。
  
  难怪我市的市民到现在还怀念严春秋。
  
  从几个警察旁边从容走过的李武当然知道:事儿已经干到了这一步,那就得干绝了。


三十五、Power Shift【上】

虽然说李武混了这么多年社会一直混的一般般,但李武见过太多成功的先例了,李武明白:只要把老古给办了,那他必然上位。
  
  只要老古载在了李武的手下,不出一个月,社会上的人就全都知道了:老古载在李武手里了,还是李武更牛逼。
  
  李武在医院里砍了黑子、大海之后,没跟赵红兵等人中的任何一人联系。只是给了他的“大哥”打了个电话。他清楚的很,在这个时候,谁能帮助他和他最需要谁的帮助。
  
  “大哥,今天我在附属医院砍了几个人……”
  “恩?你砍人?人被砍的怎么样?”
  “应该不会闹出人命吧。”
  “恩,知道了……”
  
  电话撩下,李武吩咐了他的兄弟三件事儿。
  
  “找几个人,在附属医院盯着,看那俩倒霉蛋死没死。”
  “找几个人,去盯着老古,发现他马上给我打电话。”
  “准备好家伙,都等我电话。”
  
  吩咐完,李武就消失了。
  
  前文说过,老古这人以前是个“不知深浅”的人,但是自从和张岳一战过后,老古对自己的认识显然上了一个层次。据二狗所知,那次事儿过后,老古在社会上只归拢一些不可能有力量反抗他的人,绝对不跟和他实力接近的人发生正面对抗。
  
  老古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黑子、大海这俩人被砍的消息。老古做出的第一反应不是马上召集人马跟李武火拼一场,而是,让黑子和大海两人的其家属报案。
  
  “报案吧,你们放心,肯定有他受的。”老古宽慰黑子的老婆。
  
  随后,老古又给刑警队的陈队长打了电话:“李武在医院砍伤了两个我们公司的人,现在他俩生死未卜,一定帮忙啊陈队长……”
  “那肯定……”
  
  当天中午,也就是李武砍伤了黑子和大海约两个小时后。李武又接到了他“大哥”的电话。
  
  “你砍的是老古的人吧?他们报案了。”
  “那大哥你说怎么办呢?”
  “那你就去刑警队呗。”
  “去刑警队?”
  
  “当然了,难道让他们去抓你啊?!去吧,录个笔供。”
  “那……”
  “别问了,录完笔供你就回家呗!到时候我给刑警队打电话,没事儿。”
  “大哥,明白了。”
  
  放下电话,李武就又打了几个电话给他的小弟。
  
  “那俩倒霉蛋的情况咋样?”
  “都没死,看样子都没啥大事儿,那个大海后来是被人扶下楼的,连担架都没用。”
  “知道了,真结实。”
  
  “找到老古了吗?”
  “他在医院,现在在医院里盯上了。”
  “恩,知道了。”
  
  两个电话打完,李武就去“自首”了。
  
  根据后来的事态发展,二狗分析,见到李武主动来自首后,陈队长给老古又去了电话。
  
  “李武现在在我这里。”
  “……拜托了,陈队长。”
  
  老古千不该万不该在得知李武“落入法网”后麻痹大意,据说他在医院里呆了一会儿就走了。老古那天好像是觉得在医院里呆了一会儿挺晦气,他从医院里出来直接去了一家洗浴中心,可能是,他想洗洗身上的晦气,哪想到,晦气没洗下去,他倒是“洗”出了一身的晦气。
  
  且说李武“落入法网”后,十分“配合”的录了笔供。
  
  一个小时,笔供录完,李武潇洒的走了。
  
  什么?李武潇洒的走了?如此恶性的刑事案件,作为主犯的李武说走就能走了?这可能吗?
  
  当然可能:
  
  1, 有人保李武出去。
  2, 最重要的,李武的“大哥”打了电话。
  
  李武的“大哥”是谁?是什么人?打个电话就能把李武放走?
  
  这个,不言自明。
  
  二狗曾拜读过托夫勒著名的《权力的转移》()一书,其书中阐述的内容是:暴力、金钱、知识等三种力量是构成社会权力的基石。在这三种力量中,暴力是低等权力、金钱是中等权力,而知识是高等权力。社会越进步,主宰社会的权力就越高等。
  
  那么,黑社会,是否也有三种力量是构成其权力基石呢?又是哪三种力量呢?和托夫勒所叙述的三种力量异同在哪里?是否可以“借鉴”托夫勒所描述的三种力量呢?
  
  二狗认为,我国的黑社会,也有三种力量是构成其权力的基石,这三种力量分别是:暴力、金钱、腐败官员手中的职权。这三者,缺一不可。而且,暴力是低等权力、金钱是中等权力,腐败官员手中的职权是高等权力。尽管这三者都不可或缺,但黑社会团伙发展得越强大,所借助的主要力量就越高等。
  
  也就是说,黑社会团伙借助暴力起家,以暴力扬名后获得金钱,通过金钱获得腐败官员手中职权的支持。在这个过程中,这个团伙在不断的壮大,到最后,借助的暴力手段越来越少,而腐败官员手中的职权成了黑社会团伙手中最主要的权力。
  
  让二狗来举例分析我市黑社会这三种力量的转移。
  
  八十年代的刘海柱号称单挑之王,在八十年代初在我市手持一柄铁锹率领一群好汉东征西讨所向披靡,好不威风。但他一直在使用最低质的权力——暴力,暴力只能用来威胁和惩罚。所以,刘海柱除了得到一个“大侠”的名头外,什么都没得到,经常被小警察打个半死。
  
  九十年代的张岳尽管名头最响,而且武力之强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他只用他的暴力手段获得了金钱,却基本没有获得腐败官员手中职权的支持。所以,他不但遭遇了严春秋的毒打,而且最终,他被正法了。因为,金钱只是中等权力。
  
  迈入两千年,新世纪,李武已懂得了如何运用“高等权力”,懂得了如何去拉拢腐败官员并且利用他们手中的职权。所以,尽管李武的名头远没有刘海柱、张岳般如雷贯耳,但不可否认的是:李武的团伙,不但比刘海柱当年的团伙高等,而且比张岳的团伙也要高等。
  
  李武,是黑社会,真的黑社会,他代表着黑社会的最高阶段。
  
  黑社会这三种权力的转移过程,也是从古典流氓、拜金流氓向黑社会转变的全过程。三种权力的转移,二狗却写了四部小说。因为,第三部“黑社会前传”是体现我市由拜金流氓向黑社会转变的一个巨变,在这个巨变中,张岳倒下了,赵红兵活了下来。
  
  单纯的暴力与血腥,绝不会再是第四部《黑社会》的主题。



三十六、二龙被拍在了沙滩上【上】

究竟是谁把二龙拍在了沙滩上?这人究竟干了什么?

容二狗慢慢道来。

且说,以袁老三为首的太子党团伙中有一纨绔子弟,是市交通局的儿子,二狗暂且把他称之为小坤。虽然此人和二狗同龄,但二狗不认识他,因为他小时候一直在我市下辖的县城,其父以前历任该县的县长和县委书记,在90年代末才因为工作调动来到了市里,所以,在此事之前,二狗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据认识小坤的人说,此人有几大特点:1,走到哪儿都不忘了提他的爸爸。2,做事冲动,间歇性狂躁,就没他不敢干的事儿。3,不知道从哪儿办来了个假文凭被安置到我市的某单位,基本从来不去单位上班但却居然总显摆他那假文凭。

小坤平时的爱好也不多,就是总和袁老三等人混在一起,大的坏事儿倒也没干过,顶多也就是游手好闲,偶尔酒后滋事。

但是在2001年的初夏,小坤在费四的赌场做了件奇案。此案之奇绝对堪比“孙大伟血战按摩女”,而且毫无争议的当选了我市2001年的奇案之首。

在2001年,费四的赌场更稳定了,他当时买下了一个小区里的一个单元的六套房子,也就是说,从一楼到六楼的六套房子,全是他的。以前的小区一个六层楼的单元有12套房子,在2001年的时候我市流行了大户型,每层楼就一套房子。费四这六套房子的1楼空关着放一些杂物, 2、3、4层是赌场,6楼是费四自己家,5楼的作用有两个:1,为赌徒们做饭。2,有些赌徒赌的太疲倦了,就上去休息会儿。

从上次费四的赌场被三虎子报案冲了以后,费四的场子一直也没被警察冲过,他跟公安局的关系打点的不错,此时的他,早已不用再打一枪换个地方去开场子了。此时的费四开着场子,还做着球盘,收入那是相当的丰厚。

小坤这件奇案,还真不是发生在费四的2、3、4楼的赌场里,而是发生在5楼的赌徒休息室里。而且据说小坤虽然经常去费四那赌几把,但是那天晚上小坤没赌博,他是喝多了和朋友一起去的,他的朋友在楼下赌,他喝多了自己去楼上睡觉去了。

小坤上了楼,就看见了同样喝多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大耳朵。小坤是太子党,太子党当然瞧不起小混子。大耳朵是名头比较响的小混子,又瞧不起靠爸爸吃饭的太子党小坤。这俩人在费四的场子里见过,但不熟。

这俩人一对眼,就不太对付。

“喝多了?”躺在沙发上的大耳朵懒洋洋的斜了小坤一眼,然后继续眯着眼睛看电视。
“操!我能喝多吗?”
“呵呵。”大耳朵没说话,继续懒洋洋的在沙发上看电视。大耳朵是看出来了,这小坤肯定是喝多了
“笑****啥?”

太子党小坤从心底里瞧不起西郊混子大耳朵,他这么说话不就是找架打呢吗?

“你老实点睡觉去得了。”大耳朵还表现的挺有涵养,没和小坤较真,继续认真的看电视。
“你是叫大耳朵吧?”小坤纯属没事儿找事儿呢。
“对!咋了?”大耳朵有点不耐烦了。
“以后你注意点!”

“哎呀我操,我怎么你了?”大耳朵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你TMD以后注意点!”
“我注意啥我?!”大耳朵的脾气那也是相当暴躁,刚才看到小坤喝多了已经忍了半天了,现在看到小坤莫名其妙的不依不饶,大耳朵的火也上来了。
“你注意啥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大耳朵鞋都没穿,瞪着眼睛站了起来。
“你别以为你多牛逼!你不就混社会的吗?混社会的牛逼啥?动我下试试!?”
“你就是找茬对吧?!”大耳朵实在是忍不住了,也开始犯浑??。

大耳朵这人一向很浑,比丁晓虎还浑,换在以往早就在几句话之前就跟小坤动手了,只是他最近几年被赵红兵教训得收敛了很多,所以一忍再忍。

“我就是找茬,咋地!?你牛逼你动我下试试?!”
“我操你妈!”大耳朵作势要向前冲。
“对,来,打我!”小坤伸过了脑袋让大耳朵打。
“……我操你妈!”

大耳朵想伸手打,但又忍住了。

“你敢吗?!”小坤看样子火也不小,但小坤实在是没跟大耳朵动手的勇气。
“……我……,我操你妈!”大耳朵知道小坤家的势力,也知道自己如果跟小坤冲突了起来要被赵红兵骂,几番伸手想打,又忍住了。
“我操你妈!打啊?!你打啊?!”小坤也开骂了
“……不TMD和你一般见识!”大耳朵都快气死了。
“你敢吗?”
“……”

大耳朵居然又真的忍住了,气鼓鼓的躺到了沙发上,睡觉去了。

“以后你TMD注意点儿!”小坤眯着醉眼,摇摇晃晃的指着大耳朵说。
“……”大耳朵不再说话,躺在沙发上自己一个人生气。假装认真的看电视,其实是在生气呢。

小坤看大耳朵不搭理他了,自己也进了房间随便找了张床去睡了。

据说此案有五奇,第一奇就奇在刚才俩人针尖对麦芒都没打起来,但却在一个小时后爆发了。

大耳朵在跟小坤吵了几句之后躺沙发上生闷气,生着生着睡着了。

而小坤却在里面的房间翻滚了几遭睡不着:自己堂堂一个太子党,被大耳朵这个小混子指着鼻子一通骂,虽然没被大耳朵打,但也够丢人的了。

小坤是越想越气。

完了,彻底完了,在床上翻滚了一个多小时的小坤那间歇性狂躁爆发了,他起身就去厨房拿了把锋利的菜刀……

正在沙发上躺着睡觉的大耳朵忽然觉得耳根子剧痛,睁开醉眼一看:小坤左手提着他的耳朵,右手拿了把菜刀在他那耳朵旁边比划着呢!

“操!你要干啥!”大耳朵这一惊可不轻。
“你不是叫大耳朵吗?我今天就要让你没耳朵!”
“你敢!?”大耳朵伸手就要去抓小坤的右手手腕。
“别他吗的动!动我真割了你耳朵。”

“你把刀放下!”
“你服不服!”
“我TMD不服!”
“……”

……大耳朵一声惨号,捂住了耳根子。

小坤右手持刀,左手里多了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剧痛中大耳朵伸手朝小坤胡乱抓了几把,小坤手里的菜刀又朝大耳朵抡了过去。赤手空拳的大耳朵捂着耳朵转身就跑……

大耳朵开门夺路而逃后,重伤害了大耳朵的小坤居然不跟着逃跑,而是顺手把刚刚斩获的耳朵扔在了茶几上,自己把防盗门在里面一反锁,然后进了房间睡着了!

解恨了,不跑,踏踏实实的睡着了,此为本案中的第二奇。



三十六、二龙被拍在了沙滩上【下】

剧痛的大耳朵酒醒了一大半,捂着耳朵,满脸血了呼啦的下了楼打个车就往医院跑。

“大夫,你看,你看,我耳朵……”大耳朵气喘吁吁。
“……你耳朵呢?”值班的大夫也楞了。我市民风历来彪悍,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发生重伤害,值班大夫应该多惨重的伤势都见过,但掉个耳朵但其它部位却完好的应该是没见过。
“被人割下来了。”大耳朵也懵了。
“我的意思是问你耳朵在哪儿呢?

“不在我这……”
“那在哪儿?”
“在……我朋友家里!”
“那你拿来啊,咋不把耳朵带来呢?”

“着急忘了……大夫,你能给我简单的处置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
“恩”
“不过处置了以后,你那耳朵就可能没法再接上了。”这大夫说话大喘气。

“啊?”
“处置吗?”
“不处置,不处置!”
“那你快去取耳朵吧!”这大夫微笑着看着大耳朵。

大耳朵这才想起来,这次的伤和以往被捅了或被打了不一样,这次是少了个零件,得把零件要回来才能治。大耳朵风风火火的去医院不带耳朵,大夫还说要给他处置,这是本案中的第三奇。

大耳朵从医院出来,立马找来了丁晓虎和二龙。大家都说大耳朵这人虽然没文化而且粗鲁,但是情商极高,很会揣度别人的心理。赵红兵、沈公子每天见着丁晓虎和二龙等人就想骂,但这么多年还真就没怎么骂过大耳朵,因为大耳朵总能猜中赵红兵和沈公子的真实想法,能把赵红兵、沈公子二人忽悠的团团转的人,这世界上肯定不多,但是小学文化程度的大耳朵就有这本事。大耳朵不但能把握赵红兵这样大哥的心理,而且能把握丁晓虎、二龙等人的心理,像是丁晓虎、二龙这样遇到点儿火星立马就能熊熊燃烧的小伙儿,只要大耳朵一诉苦,他们俩肯定忍不住拔出大片刀来就帮大耳朵去打架。据二狗所知,在成天跟着赵红兵玩儿的这十几个小兄弟里,也就是先儿哥能收拾大耳朵,其它人玩儿智商都不是大耳朵的对手。

“你们快带人来啊!我在费叔这里,耳朵被TMD小坤割下来了!”大耳朵捂着耳朵给丁晓虎打电话。
“啥!?操!等着!”

丁晓虎果然一点就着,带着包括二龙在内的10来个人就赶到了费四楼下。“小坤在哪儿呢?!操!”丁晓虎看样子也是刚喝完。
“好像还在楼上呢……”
“敲门去!废了他!”
“晓虎,给二叔打个电话吧……”血肠子二龙自从被骂以后“沉稳”多了。
“打电话他也得过来!这也太TMD欺负人了吧!”
“还是打个电话吧。”

大耳朵掏出电话打给了赵红兵:“哎呀,刚才我和小坤在费叔这吵吵了几句,他趁我睡着把我耳朵割下去了!现在他还在房里呢,我现在跟晓虎我们去跟他要耳朵去,跟你打个招呼。”

“啥?!割了你耳朵?!你等着,我先给费四打个电话,让他跟你们一起上去!我和四儿在一起呢,我们马上就到!”赵红兵一听手下爱将的耳朵被割了,也急眼了。

两分钟后,费四、大耳朵等十来个人聚在了五楼门口,丁晓虎等人手持开山刀,那叫一凶神恶煞。

费四在前面掏出钥匙就开门,结果咋开都开不开。原来,小坤还真不傻,他在里面把防盗门给反锁了!

丁晓虎开始砸门了:“操你妈开门!”
“操你妈我就不开!”有铁将军把门,小坤还真是横。
“你不开门我给你撬开!”二龙也上来浑劲儿了。
“能撬开你就撬!”

双方僵持了没几分钟,费四楼下又多了一台车。赵红兵、李四、王亮、先哥儿他们几个也到了。“我先上去,你们几个在楼下。”赵红兵自己先上了楼,李四等三人坐在了费四单元门口的台阶上,赵红兵这么安排本来是为了防止小坤跑下来,没想到后来却收到了奇效。

赵红兵也站在了5楼的门口:“我是赵红兵,你开门,你把耳朵先拿出来,其它的事儿以后再说。”赵红兵肯定明白现在拿回耳朵来比什么都重要。
“赵红兵,别以为我怕你,你要是敢逼我,我现在就把耳朵扔马桶里冲下去!”
“你TMD敢!”赵红兵有点急,嗓门不小。
“……”

赵红兵这一嗓子把小坤吓着了,小坤在里面不说话了,没动静了。小坤太知道江湖传说中的赵红兵是个什么人了,也知道得罪了赵红兵是个什么样儿的后果,和赵红兵对骂他肯定不敢,当然他更不敢开门,他知道,他只要一开门,门外的那群狼非冲进来把他筋挑了。

怎么办呢?打求助热线吧!

小坤有两条求助热线,第一条是他妈妈,因为他不敢给他爸打电话。第二条是袁老三。据说他先给袁老三打了个求助电话。

“三哥,我在费四这边儿把大耳朵的耳朵给割下来了,现在他们在门口堵着我不让我出去。”
“谁在那堵着你呢?”
“赵红兵他们……”
“啊……那,你等一下,我现在打电话。”

袁老三一听,又是赵红兵他们这帮人,他是真怕,不但他被赵红兵等人归拢过,而且他的亲弟弟就是被张岳所杀,这样的事儿,袁老三自己肯定是不敢去,他只能找人去说情。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赵晓波,他又给赵晓波打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赵晓波到了。赵晓波在费四楼下没看见赵红兵,倒是看见了正在台阶上坐着抽烟的李四。“四叔,二叔是不是在上面呢?”李四这样的人,人人见到都觉得有点儿渗人,即使是从小就认识他的赵晓波,也从来都不敢跟李四开玩笑。

“晓波来了啊?呵呵,是,你来求情了吧?那你给你二叔打个电话吧!”李四坐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一副一夫当关谁也不让进的架势。

“二叔,我在楼下呢,那小坤是我朋友……”

晓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红兵打断了:“这没你的事儿,别添乱,赶紧回家!”说完赵红兵就把电话挂了。赵晓波表情很尴尬。

李四看着赵晓波直乐:“咋了,不让你上去吧?”
“四叔……”赵晓波的意思是让李四让开路,他上去去求求二叔去。

李四一点儿动的意思都没有,还是瞅着赵晓波笑,不说话。

“四叔……”
“听你二叔的话,回家吧。”
“……哎……四叔。”赵晓波也知道求李四没啥用,在李四眼中,他就是个小孩子,他根本说不上话。

赵晓波悻悻的走了,给袁老三打了个电话:“找别人吧,四叔在那门口坐着呢,我TMD进不去。”袁老三一听赵晓波这话也急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坤真被赵红兵等人给办了,小坤虽然暂时安全,但是门被撬开那是早晚的事儿。

据说此时小坤在里面又拨通了第二个求助热线,直接打到了他妈妈那。他妈妈一听也急了,因为如果说是小坤被黑社会恐吓,那他妈妈肯定让他爸爸一个电话打给公安局局长,直接领队带人来把赵红兵等人全端了。但此事不同啊,现在是小坤先把人家耳朵给割了,但人家还没把小坤怎么样儿呢,公安来了抓谁?是抓小坤还是抓赵红兵?如果抓赵红兵那肯定是说不过去,即使人家手里拎了刀,但也没实施犯罪,倒是小坤先重伤害了大耳朵。

看来,白道这边儿有点儿行不通,尽量不能用,只能留做备用,实在不行了再用。得,那就找黑道的帮忙解决吧!小坤的爸爸也急了,给小坤打电话说:“找些社会上的朋友帮帮忙,钱咱家是不缺的!”

再怎么说袁老三也是小坤的大哥,袁老三虽然打架差了点儿,但是毕竟在我市混了这么多年了,社会大哥级的他还真是认识不少。在接到了小坤的电话说:“我爸爸说找些社会上的朋友帮忙……”以后,袁老三挨个给社会大哥打电话求助:“帮帮忙吧,能跟赵红兵说上话不?他现在把我兄弟堵住了,能把我兄弟接下来不?跟赵红兵他们说说,花点儿钱什么的都无所谓,我那兄弟他爸是交通局局长。出来以后肯定……”

2000年初我市独立的而且在社会上有名号的团伙包括赵红兵在内大概也就是10几帮,除了赵红兵、大虎、老古这三帮算一流,其它的那8、9帮人都只能算二流,这二流和一流的区别绝对不事谁手头更硬,而是二流的团伙在和上层的关系和自身财富这两方面较一流团伙要差很多,二流团伙可能比一流团伙下手更狠。

袁老三这一通电话打过去,有一半人听说是得罪了赵红兵、李四等人,直接挂了电话说跟赵红兵他们不熟,这忙帮不上,但倒是有四帮人答应过去试试,说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当然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在帮袁老三的忙,而是听说了小坤的爸爸是交通局局长动心了,是个人就知道,招标时给他一个大的工程,他可能就发家了,招标时给他三个大型的工程,可能他就跻身成为一流的社会大哥了。

本案第四奇开始了,全市一半的黑社会大哥聚集在费四楼下,就为了抢一只耳朵,热闹了。

这样的大场面由小坤而起,那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二龙被拍在了沙滩上。


三十七、我叫李四【上】

五楼上的赵红兵、丁晓虎等人还在继续和小坤纠缠,其实他们也怕小坤真的一激动把耳朵直接扔进马桶里冲下去,那这只耳朵可就真万劫不复了。但好说歹说,小坤就是不开门。人家都挟持人质进行谈判,可人家小坤挟持着一只耳朵进行谈判,有趣不?
  
  楼上僵持着,楼下可就热闹了。
  
  最先被袁老三找来说情的那位也是我市的一位成名多年的人物,外号“大老周”,这人也是个张岳式的土匪,单就其土匪作风来讲在我市或许仅在张岳之下,混的虽然没张岳那么好,但是在我市也算是成名多年。他和张岳最大的共同点就是认为在我市辖区范围内“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大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始终有这样奇怪的想法,难道他的祖上是我市现在的城隍??这个二狗就不清楚了。但他还真就能用他这奇怪的想法赚到钱,2000年初时他也不知道怎么以连吓唬带买的方式承包下了我市周边的几座小矿,资产正在膨胀阶段,按当时的情形发展下去,他应该是过几年能跻身到我市一流社会大哥的行列。
  
  此人尤其崇拜张岳,虽然他没管赵红兵叫过大哥,但一旦他遇上张岳,总是张口就叫大哥。可能是他觉得人家张岳是大土匪头子,山寨大王。而他只能算是小绺子头子。当年赵红兵、张岳组织南山一战时,大老周也组织了人马跟着张岳上了南山,可以说大老周和赵红兵等人尽管不是一伙的,但也得说是有着不错的交情。
  
  大老周也学张岳穿黑西装、白衬衣,而且他虽然外号叫“大老周”,听起来挺粗俗,但是他长的居然也很文质彬彬,还戴了个眼镜。我市真正的土匪,看起来都挺斯文的。但二狗认为,模仿者永远也无法超越被模仿对象,模仿者通常只能学到被模仿者的皮毛,很难复制被模仿者的精髓,到最后或许还能混的不错,但是绝对无法成为像被模仿者一样的霸主。要想真正成为某方面的霸主,必须要独辟蹊径,必须要沧海横流,必须要独树一帜。而且,真的汉子,就理应要具备自己的特点,学人家的套路,没前途。
  
  比如张岳,曾被我市无数人模仿,但却从未被任何人超越。再给大老周十年的时间,他也达不到人家张岳那高度。当然了,不管怎么说,大老周在2000年初还是相当有实力的。
  
  大老周带着几个小兄弟,开着台凌志就到了费四的楼下。据说当时晚上挺黑的,本来就近视的大老周根本就没看清门口坐着那仨人正是李四带着王亮和先儿哥。
  
  “这是费四的场子吗?”大老周的小兄弟问坐在台阶上抽烟的李四。李四从来都是烟不离手。
  “是,啥事儿?”李四没说话,王亮带答。
  “麻烦哥们儿让一下,我们要上去办点儿事儿。”大老周说话了。
  “我大哥在上面,他嘱咐我们了,谁也不让进。”先儿哥答话了。
  
  “你大哥是谁呀?红兵吗?红兵是我朋友,我上去找他有点事儿。”由于和赵红兵等人都是老交情,大老周说话也挺客气。
  “红兵说了,谁也不让进。”李四终于操着那特有的嘶哑的嗓音说话了。
  “你TMD是谁啊?!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土匪大老周手下的小喽啰看样子是当土匪当习惯了,张口就骂。
  
  李四当时没答话,低着头挽起了裤管,慢慢的站了起来。
  
  指着那小喽啰再次用那特有的嘶哑的嗓音说了几个字:“草你妈,我叫李四。”
  
  据先儿哥后来说,那小喽啰听完这几个字,居然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半个身子躲在了大老周身后。
  
  “哎呀,是四儿啊,真是四儿啊,没看出来。哎呀四儿,不好意思,刚才真没看出来。”
  “没事,大老周吧?”李四那眼睛贼着呢,大老周没看出来李四,但李四可一眼就看出是大老周了。
  “是啊,是啊,听说你们把我的朋友堵在上面了,他就是个小孩儿……”
  “老周啊,红兵不让上。”李四说话从来就没有缓冲的余地,而且,一句废话都没有。
  “四儿,你看……”
  “回去吧,红兵不让上。”
  “四儿……”
  “回去吧,改天我请你喝酒。”李四说话绝归绝,但是还是给大老周留了面子。
  “小坤那孩子其实平时挺好的……”
  “回去吧,明天晚上来我酒店,我做东……”李四说完,又慢慢的坐在了单元门口,又慢慢的放下了裤管。
  
  是个人就能看的出来李四是什么意思:想进去?那么好,从我身上踩过去吧,只要你敢。
  
  “先回去吧,老周。”李四还朝大老周笑笑。
  “四儿,那……”
  “说好了,明天晚上见,来我酒店喝酒。”
  “……那回见吧!四儿。”大老周是来说情的,不是来跟赵红兵、李四火拼的,说不了情趁着面子没折赶紧走,他没胆量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人跟赵红兵、李四火拼。
  
  据说大老周还没等上车,正和李四握手呢,袁老三找的第二拨说情的人到了。
  
  这第二拨人在我市的名头略逊于大老周,但是实力也相当可以,他们领头的跟赵红兵有点交情,却不认识李四。
  
  “红兵在上面吗?找他有点事儿。”
  “在上面,但红兵说了,谁也不让进。”
  
  李四这套话说的溜了。他连老相识大老周都没放进去,还能放个陌生人进去?
  
  “兄弟我虽然不认识你是谁,我和红兵关系真不错,现在红兵手机关了,我找他真有事。”
  “我叫李四,既然你和红兵是朋友,那我实话跟你说吧,今天这事儿小不了,能躲远点儿就躲远点儿,别崩一身血。”
  
  “别崩一身血”,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恐吓,再加上李四那糁人的气场,谁听谁心一哆嗦。
  
  “是四哥啊!我是XXX。”在我市,不认识李四的肯定很多,但没听过李四这名字的应该是真没有。
  “恩……兄弟,回去吧!”
  “可是……”
  
  五楼的小坤趴在阳台上清楚的看到了李四在门口拦人这一幕,这下小坤可真急了,两条求助热线一起开打了。
  
  “妈,快找人来帮我吧,找警察救我出去。”
  “三哥,你找的人都被李四拦在楼下了,进不来,咋整!”
  
  小坤这求助热线还真管用。第一条求助热线“妈妈热线”直接让公安局的领导带队来了。第二条求助热线“袁老三热线”更是一激动找来了本次“挟持耳朵绑架事件”的决定性人物:李武。
  
  这两条求助热线找来的人虽然是一白道一黑道,但是其本质是相同的:
  
  公安局领导:多大的案件能让公安局的二号领导直接带队来现场?要是一起普通的割耳朵案件,估计顶多也就是派出所出警。显然,人家公安局的领导是在给小坤爸爸的面子。同朝为官,谁求不着谁啊?相互给面子,这是必须的。
  
  李武:他李武和袁老三能有什么交情?按道理说他是张岳的兄弟,那他和袁老三一家人有血海深仇才对吧?连孙大伟喝多了都成天叫嚣着要收拾袁老三去,现在李武居然被袁老三找来说情?显然,李武也是听了袁老三的叙述后,觉得这实在是个不能错过的机会,这机会把握好了,李武一定能名成利就。
  
  就在公安局的领导和李武准备赶赴“耳朵绑架现场”时,袁老三找的第三拨人和第四拨人一起到了。
  
  这第三拨人和第四拨人是前后脚。而此时,李四和大老周、第二拨人还在寒暄,小小的小区院子里,已经聚了10几个人,这两车人再下来,20几个了。

三十七、我叫李四【下】

且说这第三拨人一下车,气氛立马就不对了。因为,前两拨人都太清楚李四和赵红兵的关系以及李四的本性了,不论说情是否成功,整个气氛还是和平友好而且有礼有节的。

但这第三拨人,却好像有点浑不吝,不大明白事儿。现在,二狗介绍一下这第三拨人的首脑,段锋。

二狗之前曾说过,东郊的二虎是农村黑社会,但这段锋,绝对比东郊的二虎还农村黑社会。段锋出生在距离我市约30公里的一个约一万人的小镇上,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流氓,纯粹的地癞子。据说,此人在九十年代初,在他们那小镇上是老大,但是呢,一个小镇也的确没什么发展空间,没什么来钱的途径,他的收入来源几乎全部都来源于在他们镇上的农贸市场的猪肉摊,收入途径有二,其一:抠猪腰子,其二:割血脖子。

据说他是个勤奋的地癞子,每天早睡早起,早上4:30就起床,到了农贸市场就直奔农贸市场旁边儿的的小型屠宰场,这小屠宰场就俩杀猪匠,一个一万人左右的小镇,每天才能杀几口猪啊?!

“兄弟,现在杀这猪是你收来的吗?”
“是啊,段哥。”猪肉摊贩知道,他又来抠猪腰子了。猪腰子大概就是猪的肾,九十年代初在农贸市场上卖,每个一块五。
“今天这猪不错啊?”段锋说着说着手就开始伸手去抠猪腰子了。
“不错,不错……”
“这猪腰子我拿走了啊!今天中午家里来客人。”段锋已经把猪腰子抠在自己手里了。
“段哥你拿去吧,别跟我客气。”

这是开始的时候,到了后来,段锋也懒得“寒暄”了,直接伸手就抠,跟猪肉贩点下头就走。他家里几乎天天“来客人”,天天的下酒菜都是猪腰子,每天抠个20来个猪腰子,卖个30、40块钱,在他们屯子,也算是小康了。而且据说这段锋也算讲义气,如果有顾客之类的欺负猪肉摊贩,他肯定不让,肯定跟人家急眼,肯定为猪肉摊贩出头。

也就是说:段锋每天抠的猪腰子,就是小贩给他的保护费,这保护费一点儿都不贵,而且管用。逢年过节或者手头紧张时,他就直接提着刀和一个大塑料袋去农贸市场,看见谁的猪肉的血脖子比较肥,立马手起刀落切下一片,大概也就是2、3斤的样子。

“兄弟,今天我岳父来家,我切块肉,你称下多少钱?”段锋还作势掏钱。
“段哥,你这是哪儿的话,就算是兄弟孝敬你家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段锋在90年代初就是靠这手段来钱,平时抠猪腰子,偶尔切块血脖子,作恶多端肯定算不上,但也的确称的上是个地癞子。终于段锋在90年代初他在一次为猪肉摊贩出头的时候捅了人,被判七年。

服刑时,段锋认识了很多我市市区的一些混子,这时他清楚的认识到,事实并非毛主席所说的“农村是一片广阔天地,在那里我们可以大有作为”。实际上是:想当一个好混子,有成就的混子,就必须进市区!

市区的猪腰子,很多,多得让他眼花缭乱,数都数不过来。

大志是被城里的流氓把梦照亮的,而段锋是被城里的猪腰子吸引进城的。

出狱当天,穿着一身赵本山式“人民服”的段锋就买了一把刀去了位于我市教育学院旁边最大的一个农贸市场。

“兄弟,我刚从山上下来,没工作,借你个猪腰子吃,要不就饿死了。”

段锋说这话的时候的表情是诚恳的,目光是凶残的。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段锋这是来抢猪腰子了,但是报案说抢劫吧?人家民警肯定拒绝受理,再说人家段锋说是饿急了“借”一个,难道还能因为这猪腰子再把段锋弄进去不成?如果跟段锋翻脸不给猪腰子吧,眼前这丧心病狂的刚出狱的劳改犯给自己一刀咋办?

得,一个猪腰子没多少钱,他段锋愿意“借”就借去吧。

然后,段锋是天天去借猪腰子,时不时的割块血脖子。

时间久了,段锋还真就成了这农贸市场的老大,1,他足够不要命。2,他的确真保护摊贩。3,他开始时的保护费实在太低,就一个猪腰子。4,他后来不知道是从动检部门还是防疫部门认了个远房亲戚,具体这亲戚是干啥的二狗也不知道,反正是能把蓝戳的猪肉换成红戳的。

据说有人见过他在我市教育学院旁边那农贸市场的大哥风范,他在前面走,走这一路,所有的小商小贩都放下手中的菜刀叫一声“段哥”,然后段锋也不挨个回话,但他挨个跟人家微笑点头,一路走下来,段锋那脖子点得生疼。老远看段锋跟刚磕完药似的,真跟刚磕完摇头丸似的,他的头是不住的点,还不断的左右摇晃,没办法,左面的商贩刚打完招呼,右面的商贩又跟他打招呼,必须左右摆动。伴随着那农贸市场清晨的“抱一抱,抱一抱,抱着妹妹上我的大花轿”这样的通俗流行音乐,段锋那头摇的非常嗨,特别嗨。

大家可以想象这个镜头:一个身穿人民服的四十多岁的老爷们儿,沐浴在我市的清晨的朝阳之下,惬意的踱步在农贸市场,伴奏有嗨曲儿,头摇得咔咔地,跟迪吧领舞的似的,这是多么的牛逼的事情啊!多么令人悠悠神往啊!要是二狗在我市那个农贸市场有这样的地位,那二狗还跑上海来当个寒酸的白领嘎哈?天天早上农贸市场一溜达,所有的虚荣心都满足了,那才叫成就感!

当时我市的小混子中间有句玩笑话:“我在XX街绝对牛逼,我一进XX街,就跟段锋进农贸市场似的!”

看了没?“段锋进农贸市场”已经成为典故了。就算大虎、赵红兵、张岳等人混得再开,也绝对没有过段锋在农贸市场那待遇。

后来段锋慢慢手头也有了积蓄后,在我市的歌厅一条街盘下了3个店面,开始组织卖淫嫖娼了。从农贸市场发家,转攻色情业了。段锋也实现了从农业养殖业这样的第一产业向服务业的第三产业的飞跃。

但人家段锋不忘本,每天早上依然去农贸市场嗨一圈儿。而且据说,他好像有十分严重的“猪腰子情结”,这情结挺特别,一般人没有。

他早就不缺几个猪腰子了但他还习惯性的去摊贩那去弄两个,也不知道他弄来猪腰子干啥?自己吃?过去十来年吃猪腰子上瘾了?这个二狗不清楚。反正,他对猪腰子的感情大概和二狗对天涯社区差不多,那感情是相当的深,就好像现在二狗早就不需要点击数回复数来证明自己了,但是一睁眼看自己帖子的点击和回复又增加了许多,总是很开心,每天不管咋忙也登陆两次天涯看看。二狗进天涯社区跟段锋进农贸市场的感觉差不多,那感觉,老嗨了。

江湖中好像没几个人在印象中段锋还开了几个歌厅,总是认为他是在农贸市场混的,总认为他那手上沾满了猪腰子那紫黑色的血。

大老周如果算二流的社会大哥的话,那段锋也就是算三流。俗话说,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曾经在那小镇上当过老大的段锋在手里有了几个钱、手下有了几个人以后,有点膨胀,又开始觊觎我市一流社会大哥的地位了。

他和赵红兵顶多也就是几面之交,跟大老周跟赵红兵的关系根本比不了。袁老三也是病急乱投医,一着急也找了段锋。

这段锋,还真就来了。

可费四家的那小区,可真不是我市的那个农贸市场。


三十八、别用你那抠猪腰子的手碰我【上】


据说那天段锋那天车里放着歌,《热情的沙漠》,车的音响动静是非常的大,一开车门那动静嗡嗡的,“我的热情,嘿,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沙漠有了我,嘿……”

下了车以后,一看院子里聚着这么多人,段锋夹个包,微笑着挨个点头致意,甭管认识不认识,先把头点了,这是段锋逛农贸市场的习惯,一看就是很嗨的样子。再配合着《热情的沙漠》的音乐,段锋这是又来费四的小区领迪来了。

段锋跟李四也点头了,但李四依然端坐在费四的单元门口,惺忪着那双睡眼,冷冷的看着摇头晃脑的段锋,没任何反应。

“哎呀,大老周你也来了!”段锋微笑点头之余还不忘跟大老周打个招呼。
“啊,是啊……”大老周也挥了挥手。大老周应该瞧不起这段锋,但是都在一个城市里混,多少算有点交情。
“那费四家是不是就在这啊?”
“对,就这!”
“赵红兵在上面吗?”
“……”大老周没说话,回头看了看李四。

此时段锋也看见了坐在单元门口的那条瘦小枯干驼着背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他的李四。李四并不认识段锋,李四就是觉得这人有点得瑟,一看就是找赵红兵说情的,有点懒得搭理。

“兄弟,你是??对了,赵红兵在上面吗?”
“在。”李四没回答段锋自己是谁,就简单的说了个“在”。
“麻烦你让一下,我是赵红兵的朋友。”
“红兵说了,谁也不能上去。”

“我是赵红兵的朋友,我找他有事儿!”看着李四这带搭不理的语气,段锋大哥有点不耐烦。
“说了,红兵不让。”李四连看都懒的看段锋了。
“你也是赵红兵的朋友吧?”
“对。”李四还是头不抬眼不睁,点着了一根烟。

“那就不能借个光儿?让我上去?”段锋看李四这瞧不起人的架势,火是相当的大。只是鉴于李四是赵红兵的朋友,段锋才没张口骂人。
“说了,不让!”李四也烦了。
“这是你家的门口?你说不让就不让?”段锋的火药味上来了。
李四乐了:“……这还真是我家门口,这单元的所有房子,都是我亲大舅哥的。”李四的笑总是那么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就是费四亲戚了?”段锋强压住火,他虽然不认识费四,但他也听过费四的名字。
“对”李四看都不看段锋,就是看着大老周笑。谁也不知道李四在那笑什么呢,大老周无奈也得跟着李四笑。
“笑啥啊?让开好不?!”段锋是真火了,有点要硬往里闯的架势。

这时,段锋的后背被人拍了拍,随后,他听到了一个慢慢腾腾文绉绉的声音,那声音,真叫个温柔:

“段锋啊,我说你啊,这场合真不适合你参与。”
“哎呀,老破鞋你来了,你咋也来了呢!”

没错,第四拨人就是黄老破鞋。虽然自从亲眼看到李老棍子一刀捅死了勾疯子以后黄老破鞋就淡出了江湖,不再参与江湖的纷争,但是黄老破鞋毕竟是还开个桑拿,怎么说也是半个社会人,而且他还是当年和李老棍子等人一起从西郊出来的硕果仅存的一位,也算是前辈了。由于他现在和赵红兵也是老相识,总是称兄道弟的,没事儿还开开玩笑,所以,他也被袁老三找来说情了。究竟能不能说成功其实黄老破鞋肯定不在意,他只是友情出场,而且他也好长时间没看见赵红兵了,挺想赵红兵的,顺便来看看。段锋那几个歌厅离黄老破鞋的桑拿不远,所以黄老破鞋也认识段锋,仅仅是认识而已,没什么交情。

“你都能来,我咋不能来呢?”黄老破鞋矜持着微笑。
“赵红兵在楼上呢,这兄弟不让我上去……”段锋指指坐在门口的李四。
“哎呀段锋啊,我刚不说了嘛,你真不适合参与这样的事儿。”黄老破鞋语重心长。

黄老破鞋是老江湖,一看这阵仗,一看门口坐着的是李四,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能让李四这样的社会大哥坐在单元门口守着,这事儿肯定小不了,要是小事儿或者赵红兵不怎么在意的事,赵红兵能亲自出面吗?亲自出面还不完,还让李四坐门口守着?这帮人的厉害,段锋还不知道,但他黄老破鞋早就10几年前就领教过了。

“我咋就不适合呢?”段锋回头跟黄老破鞋嚷嚷了一句,作势要往前冲。
“哎,哎,别介,你要干啥?”黄老破鞋怕酿成血案,想当老好人,开始拉段锋的胳膊。
“你别TMD拉我!”段锋开始朝黄老破鞋发火了。有些人就这样,人越拉他就越来劲。本来段锋还没想好是不是要硬闯呢,结果黄老破鞋一拉,段锋还真要硬闯了。

“你说话干净点,我这是为你好。”黄老破鞋永远那么温柔。
“扯淡!”
“你吧,还是去抠你的猪腰子去吧,这样的事儿,你别参与!”黄老破鞋也开始不说好听的了,但是人家黄老破鞋就是有素质,就是不爆粗口。
“你说啥?!”
“我说你啊,还是回家去抠你那猪腰子去吧,你家那我知道,从咱们火车站买票上车,一站地就到你家,就是那绿皮儿的火车,多少号我不知道,反正是绿皮儿的,四块钱就到你家,你不是在你家那混的挺不错的吗?”黄老破鞋撒开了抓着段锋的胳膊,斜着看眼睛看着段锋说。

我市当时火车站开出的火车和过路的火车绝大多数都是红皮的,好像提过速的火车都是红皮的或者其它颜色的。绿皮的火车是那种专门呢在我市周边开,见站就停,多小的站都停,一般只有去我市乡下的人才会乘绿皮火车。黄老破鞋嘴挺损,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段锋你就一土流氓,别来市里诈唬,这儿不适合你,你快点乘那绿皮的火车回乡下吧。

段锋被黄老破鞋损得肺都要气炸了,但还没法跟黄老破鞋动手,他知道黄老破鞋虽然现在不在江湖中混了,但是当年也是李老棍子手下的金牌打手,到现在西郊的那群混子谁见到黄老破鞋还都恭恭敬敬,他段锋是真得罪不起。

李四和大老周看到黄老破鞋损段锋,都在那坏笑,不插嘴。

段锋不再跟黄老破鞋磨叽,伸手就去推李四的肩膀,他想从李四旁边闯出条路来上楼。

段锋那手刚伸出去,就被李四拨到了一边。

“别用你那抠猪腰子的手碰我。”李四说。

据说李四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笑,他肯定还在想黄老破鞋那“绿皮火车”呢。

“哎呀,你拨拉我?”段锋虎着脸伸手用力的朝李四的胳膊推去。

“完喽……”黄老破鞋一声惊呼。

黄老破鞋太知道了,这段锋这下算是完了。而且据说黄老破鞋这声“完喽”是在李四动手之前,可见黄老破鞋对李四等人有多了解。

黄老破鞋这声“完喽……”还没落地,整个院子、整个小区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惨叫。

李四硬生生的撅断了段锋的两根手指头,黑暗中谁都没看清李四是怎么出的手。

坐在台阶上的李四抓着段锋那刚刚被撅断手指头的手顺势站了起来,朝段锋小腿的迎面骨就是一脚。又是一声惨叫,段锋倒地。

瘦得跟个猴子似的李四蹦起来,朝段锋的脸又跺了一脚。

多少年都不动手的四哥都出手了,王亮和先儿哥能闲着吗?这哥儿俩冲上去就开踢,把段锋在单元门口踢得满地滚。

王亮和先儿哥还没踢几脚,几把大片儿刀就朝他们抡了过来,这是段锋的小弟看见段锋挨打,从车上抽出了刀来砍李四等三个人了。

李四怎么可能被这样的土流氓砍到?李四猫腰躲了刀,又是朝冲到第一个的段锋手下的小腿骨一脚,一脚就将其踢翻。

此时,李四的身后也冲出了很多把大片儿刀,这是谁啊?丁晓虎、二龙他们听见楼下打起来了,从楼道里冲下来了呗!

段锋只带了四个人来,丁晓虎他们有十几个人正有劲儿没处使呢,冲出来就开剁,这群下楼的猛虎有如秋风扫落叶般冲散了段锋带的人,把这四个人追得满小区跑。

这时,李武的车也赶到了,他一出车门看到李四和王亮正在那踢滚在地上的段锋,丁晓虎等人正在拿刀追段锋的手下。

“帮晓虎他们砍!”别克商务车的车门哗啦一拉,从李武车里又冲出四条大汉,帮着丁晓虎等人开始追在满小区乱窜的段锋手下。
“我草你吗!”李武也冲下车,帮李四踢段锋。

虽然李武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虽然李四平时有点不待见李武,但毕竟是兄弟,毕竟是一伙儿,此时不帮李四等人打,实在是说不过去。

李武踢的,比李四还狠呢。

这边李武、李四、王亮踢滚在地上的段锋,那边丁晓虎等快20个人追着段锋的兄弟砍,旁边还有大老周、黄老破鞋这样十几个看热闹的,场面那叫一混乱。

此时,“砰!”的一声枪响。“都给我住手!”

都住手了,都肃静了。公安局的人到了,鸣枪示警了。

“大哥……”李武走上前去轻声说。没错,他就是李武的“大哥”。
“哦,是你们啊……”
“都给我住手!”公安局的领导不再看李武,伸手指着小区里的40来号人说。

据说,在被鸣枪和喊话过后,此时大家都回头想看看李四是啥意思,但是李四居然消失了,人间蒸发了,蒸发在了这片混乱的黑暗中。

谁也不知道李四是什么时候走的,谁也没看见李四是怎么走的。毕竟,李四还是个通缉犯,见到公安出现场,不跑还等着什么呢?

黄老破鞋惋惜的拉起滚在地上的段锋,小声说:“让你乘绿皮火车回家抠猪腰子去,你不听,你看看……”


三十八、别用你那抠猪腰子的手碰我【下】

段锋站都站不起来了,黄老破鞋还好心好意的一个劲儿的“扶”他,大家看得哭笑不得。

段锋的那些手下几乎各个挨了刀,但是普遍伤的都不重,致命的更是没有,因为丁晓虎等人都是老江湖,知道和段锋等人没什么血海深仇,哪儿会往死里砍这些段锋的手下啊?都是把段锋的这些手下逼到角落,等他们放弃抵抗后抡刀背朝他们身上磕,刀背这东西肯定砍不死人,但是挨一下也够呛,段锋这几个手下被刀背磕得背上全是血檩子,满脑袋的包。

刚才在砍人丁晓虎等人开始悄悄的走向小区的黑暗的角落,随时准备跳墙跑,如果这现场行凶被逮住,就算上面再有人,那至少也得去公安局录个笔供,留下案底,实在不大好。

丁晓虎他们哪儿知道,这公安局领导也不是来抓人的,人家是被小坤的爸爸请来调节的,是偶然碰上了小区里的群殴,不得不出手制止。丁晓虎等人即使不跑,公安局的人也未必会抓他们,因为要抓了他们赵红兵肯定得造、反:你们公安局的凭啥不抓割了人家耳朵的小坤?

赵红兵这个团伙的势力在我市盘根错节,公安局的领导也知道不能轻易得罪,如果纯粹是赵红兵等人在行凶,那当然敢将其拿下,就算是进去就被放出来,那也绝对有的说。但是如果公安局的这个领导偏袒小坤一方,被赵红兵等人抓到了把柄,那还说不定真就被赵红兵等人咬住一下把他扳倒。赵红兵能是善茬吗?

丁晓虎等人慌里慌张的想跑,其实堵在小区门口的这公安局的领导也挺尴尬,抓是不抓?进退维谷ing。

即使是不抓丁晓虎等人,公安局的领导也不大好上去直接调停纠纷,要是现在就上去把小坤安全带走,肯定没问题。但是要是被赵红兵咬住小坤割耳朵这事儿不放,就要判了小坤,到时候司、法、鉴、定结果肯定是个重伤害,他过来帮忙恐怕是帮了倒忙。

当了这么多年公安局领导的他当然知道:社会上的事儿最好还是依靠社会人解决。他那头脑也不是白给的,当时就做出了最佳选择,大喊一声:“那个李武吧!是李武吧?!你过来,跟我说说这边儿是怎么回事!

这公安局的领导口气是严厉地,没办法,当着身后那些警员的面儿,当着几乎整栋小区每家都探出一个脑袋的市民的面,他就得装装。尽管他就是在李武把黑子和大海砍了以后一个小时就把李武放出来的那个李武的“大哥”,但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层关系。

“姜局,哎呀,真不好意思,其实我们都是朋友,刚才有点小矛盾闹了起来,一会儿说说唠唠就好了,都是老朋友了,酒喝的有点多。”
“喝点酒就闹事儿?!你们都多大的人了!”
“姜局,你看看,我一会去谈谈,没事儿。”
“真没事儿啊?!”

“真没事儿!”
“你有能力摆平这边儿的纠纷对吗?!”其实这姜局的意思是:你有能力保护好小坤对吗?
“肯定没问题!”
“好,这是你说的,我们就在这附近继续巡查,我告诉你,我不许你们谁再惹事生非,这里再出一点乱子,我第一个抓的就是你!懂吗?!”

“懂,懂。”
“别喝点酒就到处闹事儿,你们不但是闹事儿,还是扰民!你快让这些人散了!人家居民还睡不睡了?聚这么多人干嘛?!都给我散了。”
“姜局,没问题,你忙你的去吧!”
“让这些人都给我散了!”

说完,姜局上车了,车最多开出20米,就停在马路边儿上了,这叫静观其变。有公安局的领导在,看你们敢干啥!

公安局的人“走”了,丁晓虎、王亮等人还真挺感谢李武的,而且当时在场的大老周、黄老破鞋等人也觉得李武有点儿本事:公安局的领导搞的很定嘛。

刚才李武和姜局那一问一答,好像警匪之间的代言人似的,那谈吐之间俨如是在场的这些人里的老大似的。别人还真别不服,换成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能有这本事吗?要是黄老破鞋走上前去说情,人家姜局说不定一不耐烦直接把他铐走:即使你黄老破鞋没参与斗殴,那我抓你组织卖淫嫖娼行不?黄老破鞋这样的人顶多也就是搞定派出所的所长,想搞定公安局的高层领导,他还差点儿道行。

的确,按辈分来说,李武也的确是王亮、丁晓虎等人的前辈,绝对有代言权。“红兵还在上面呢吧!”李武问丁晓虎。

“是啊,还和大耳朵他们在门口堵着呢!”丁晓虎说。

赵红兵他们还真沉得住气,下面已经打翻了天,可他们就是在上面不下来。

“那我上去看看……”
“恩……”

丁晓虎、先儿哥等人不敢拦李武,再说李武得算是自家兄弟,咋拦啊,没法拦。即使是最不待见李武的李四还在,也未必好意思拦住李武,毕竟,就在刚才,李武还带人帮着打架,还劝走了公安局的人。

李武上了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赵红兵和费四:“红兵,刚才公安局的人来了。”
“我刚才听见了。”赵红兵是什么人,他一看李武就知道他是来讲和的,其实现在赵红兵也真不想把小坤怎么样,他就是想快点把耳朵要回来。
“里面那孩子我认识,要么先把他放出来吧。”
“我也想让他出来,耳朵还在他手里,我说了他出来以后我们保证不碰他,事儿以后再说,可这孩子不信,说啥也不开门。”赵红兵说。

“要么这样吧,我去跟他说说,好不?”
“先把耳朵要出来吧!”赵红兵也急,时间这么久了,那耳朵还能缝上吗?

李武开始敲门了。

“小坤,我是李武,刚才袁老三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带你出去!”

一听这话,赵红兵等人脸皮全变了:袁老三是谁啊?!袁家和赵红兵这个团伙有血海深仇!这么多年,赵红兵这个团伙的人除了栽在袁家的手上,还栽在了谁的手上?张岳的血债,谁来还?即使是现在没人真的敢动袁老头和袁老三,但是这血仇在那摆着呢!

“李武啊,你和他们都是一伙儿的,我知道!我不开门!”
“你给袁老三打电话,我保证把你安全带回家!”

赵红兵等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前些日子听说李武因为张岳砍了老古,大家还都觉得李武这人还讲点义气,还是可交的。但是没过多长时间,李武居然来替张岳的最大的仇家来出头了,可气不可气!

“好!我打!”小坤在里面又开始给袁老三打电话了。

电话打完,确定了李武是来帮他的以后,小坤在里面又发话了:“但是你和他们都是一伙的,我知道,我还是不太放心你!”

“那你放心谁?你再不把耳朵拿出来我报案了啊!你知道报案是啥后果吗?”赵红兵也有点按捺不住了,要是这里不是费四的赌场,赵红兵可能早就报案了。赵红兵也怕报了案以后费四这场子又得被冲。

“我看楼下是不是黄老破鞋也在呢?让他也上来!”小坤经常去黄老破鞋那嫖娼,认识黄老破鞋,比较放心他。
“行!”赵红兵说。

黄老破鞋随后上了楼。
“老黄,一定把耳朵拿出来!”赵红兵嘱咐黄老破鞋。
“红兵,没事儿!”黄老破鞋自信满满。

“小坤,开门吧!”
“不开,赵红兵他们还在,我不开!”
“那你先把耳朵给我!你黄哥我也混了小20年了,赵红兵是我的朋友,只要你把耳朵给我,我肯定能带你出去,谁敢动你一指头,就先动你黄哥我!你开门!”黄老破鞋豪迈着呢。
“赵红兵他们还在,我不开门!”

“那你咋把耳朵给我?”
“我从门缝底下塞出去行吗?”
“行啊!”黄老破鞋答应的真爽快。

“操!不行!”费四急了,那门缝那么窄,要是一个已经僵硬了的耳朵塞出来,那耳朵得变成什么样儿。

“要么小坤你从5楼上把那耳朵扔下来吧!我下去接着。”黄老破鞋的主意更馊。
“操,那更不行!你接不到咋办?”费四脾气本来就暴,听到黄老破鞋和小坤的弱智对话,急的眼睛都绿了。

“那咋整?!”黄老破鞋回头看费四,眼神挺天真,挺无辜。
“我们几个都下去,就你和小坤在这,这下他开门还不行吗?!”费四说完,拉着赵红兵、李武等人一起下楼了。

楼上就剩下了黄老破鞋。

“小坤,开门吧,相信你黄哥,谁敢动你一指头,那你黄哥跟他玩儿命,别说赵红兵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就算不是好朋友,十几年前我们会仗时,你问问去,你黄哥我怕赵红兵他们吗?!”黄老破鞋趁赵红兵等人下了楼,赶紧装装。
“行啊!出去行啊!我在这耳朵上洒点儿汽油,要是谁动我,我就把这耳朵烧了!”小坤说

谁说小坤智商不够啊?!他啥馊主意都有!这智商也能把二龙拍在沙滩上,这主意二龙能想的出来吗?

“别介,别介,别往上浇汽油,我把你送上出租车还不行吗?”黄老破鞋可算是说了句人话。
“行,我上了出租车,再把耳朵给你!”
“行,行,开门吧!”

小坤开了门,右手是菜刀,左手是耳朵。

黄老破鞋搂着小坤的肩膀走出了楼道,朝着小区里的几十个人大声说:“看清楚了,是黄哥我,我送他上出租车,谁敢动他一下,后果自负!”

黄老破鞋绝不放过任何装的机会,他当然知道,现在这些人都急着要耳朵,谁会跟小坤动手啊!他嚷嚷这几句,既是给小坤壮胆,也是在众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

“快TMD送他上车吧!别墨迹了!”费四烦了。

黄老破鞋不在意费四朝他嚷嚷,继续趾高气昂的搂着小坤的肩膀出了小区的门。

十分钟后,黄老破鞋回来了,慢慢悠悠,不急不忙,手里捏着一只耳朵。

“黄老破鞋,你TMD走快点!”赵红兵等人朝黄老破鞋冲了过来
“别动,别动!都别动!”

“咋了?!”
“红兵你看,这耳朵上的汗毛全立着呢!”
“操!”
“你看,真的!哎呀,红兵你看!这耳朵上的汗毛咋还都立着呢?!”
“操!”


三十九、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黄老破鞋像是递名片儿一样双手把耳朵递给了赵红兵,赵红兵接过耳朵和丁晓虎、大耳朵开车就往医院赶,急啊,那是真急啊。
  
  “哎呀,那耳朵,汗毛都竖着!”黄老破鞋边咧着嘴说边伸出食指朝天上一指:“汗毛都竖着”。黄老破鞋表演能力真不弱,手指头一比划,大家都摸了摸自己还在的耳朵。
  “……别磨叽了!”费四也不知道是该夸黄老破鞋还是该骂黄老破鞋。这事儿,没黄老破鞋还真难办。但是黄老破鞋办完了还没完了的说,比较招人烦。
  
  黄老破鞋一转身,看见段锋和他的那些小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趁乱走了。
  
  “哎,这段锋,这回真回去抠猪腰子了吧,他就是不听我的话……”
  
  没人愿意搭理黄老破鞋,黄老破鞋继续站在小区的中间耀武扬威。
  
  “哎,李武,你过来,你现在混的可以啊!”
  “呵呵……”李武笑笑,不说话,抬手跟黄老破鞋打了个招呼,上车,走人。
  
  今天晚上最大的赢家就是李武了,先在这一群江湖中人面前表现出了他在白道的活动能力,然后又说动了赵红兵放了小坤,不但救了小坤也救了大耳朵。李武这叫三赢。江湖中人面前争了光,赵红兵那边也得感谢他,小坤家那边以后肯定也得卖他人情。
  
  起码在表面上看来,李武真的是三赢。
  
  李武这人精子处理事情的手段够高超了。所有人都希望在处理事情时像李武这样面面俱到,尽量做到都不得罪,尽量让大家都记着他的好。可是,这可能吗?即使是李武,真的做到了吗?
  
  李武也走了,王宇、先儿哥也带着那群小兄弟吃饭去了,院子里,就剩下了黄老破鞋、大老周、费四、二龙这些人。二龙是被赵红兵留下请大老周和黄老破鞋这些人吃饭的。赵红兵是个懂礼数的人,知道今天让李四把这些社会上的朋友拦住不让上楼有点不妥,但是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在送大耳朵去医院的路上,赵红兵还不忘嘱咐二龙请这些前辈好好吃好好玩一晚上,也算是陪个不是。
  
  “黄叔、周叔,你们先别走,刚才我二叔说了,今天晚上你们谁也不许走,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出去玩儿去,我二叔说你们谁走他跟谁急,他把大耳朵那边儿的事儿处理好马上就过来。”
  “红兵这是客气啥啊!都是自家兄弟……”大老周说。
  “不行,我二叔说了,你们谁今天不去喝酒他明天就不认识谁!”二龙留客人有一套。赵红兵也还真是从来不差事儿。
  
  “要么这样吧,现在这点儿也没什么可吃的了,都去我那玩儿吧,今天黄哥我请,大家都免单!”黄老破鞋明显今天挺兴奋,要请大家去他那嫖娼。
  “操!我们能去你那吗?”大老周乐了。
  “我那咋的了?”
  “我那车往你那桑拿的门口一停,明天还不得都传开了我去你那了?谁不知道你那是干啥的?”
  
  “你把车停我桑拿后面那小区!”黄老破鞋嚷嚷,看样子他还是真想请。
  “不去!去你那就没一个好人,碰上认识人我还混不混了。”
  
  “这样吧,咱们市六百货那新开了个KTV,里面姑娘不少,而且那地方干净,虽然有陪唱歌的,但一般不出台,陪唱的都是咱们市那几个高校的女生,纯着呢,各个长的都挺水灵,除非碰上人家姑娘十分中意喜欢的,否则人家姑娘肯定不出台,就算出了台也未必要你钱。咱今天晚上就去那!这没啥丢人的吧?!咱就是去唱歌、喝酒、玩儿,这总行吧?!”二龙倒是轻车熟路。
  
  “……这个……”大老周看样子还挺踌躇,有点不好意思。
  “二龙大侄子啊,其实你黄叔我其实最TMD烦去找小姐什么的了……”
  “……啊……咋的呢?”二龙还琢磨这全市最大的鸡头这是立地成佛了?
  “别看我是开那啥的,但我觉得干那事儿吧,总得有点感情,有点感情才有意思,对不?这事儿一旦有钱掺和在里面……”黄老破鞋又开始了。
  
  “行了,行了,咱们去吧!”大老周实在怕黄老破鞋说个没完。
  “大侄子,上我车!”
  
  二龙和黄老破鞋同车驱往我市六百后面的那个KTV,大老周的车在后面。
  
  路过了一家成人用品商店,黄老破鞋把车停下来了。
  
  “大侄子,帮个忙呗?!”黄老破鞋微笑着对二龙说。
  “黄叔,你说,啥事儿吧!”
  “帮我下车去买盒安全套去……”
  “这个……我不刚说人家那的姑娘不出台吗?”
  
  “恩,对,你不还说人家那的姑娘一旦特别喜欢谁,也能领走么?”黄老破鞋依然微笑着。
  “…恩…啊……是!”二龙心里这个犯琢磨啊,人家姑娘要是喜欢也是喜欢有钱的帅哥,你这么个猥琐的半个老头子,还有人能喜欢你?!
  
  “那就行了,去帮我买一盒,要六只装的。”黄老破鞋望着二龙的眼神很温柔。
  “……好吧!”二龙起身要下车。
  “大侄子,等等,等等!”
  “咋了,黄叔?”
  
  “一定记得,要给我买黑色的安全套啊!”
  “啊?!”二龙的小眼神儿挺迷惘。
  “对,一定要黑色的,我一般只用黑色的。”
  “为啥啊?!”
  
  “黑的,显瘦。”
  
  “……”二龙差点没从车上栽下去。
  “我……有点粗,怕吓着人家。”
  “……”二龙栽下去了。
  
  二十分钟后,二龙手里抓着安全套和黄老破鞋到了KTV,二龙给每人都安排了个配唱的,一屋子姑娘。
  
  “大侄子,你肯定给自己买的白色的吧?!”
  “……啊,我没给自己买……”
  
  KTV里,大家群星捧月似的围着黄老破鞋。二龙肯定得给黄老破鞋面子,大老周也给黄老破鞋面子,黄老破鞋手下的那几个在桑拿看场子的小弟更不用说。黄老破鞋坐在那一副大哥风范。据说他不唱歌,也不跟陪他唱歌的聊天,就坐在那不停的打电话。
  
  “红兵,你还来不来?!你不来我不唱了昂……”
  “红兵,你说你几点到,你不到我去拆你家房子了……”
  
  “大哥,你的这个朋友,红兵红兵的这个,是赵红兵吗?”陪黄老破鞋唱歌的那姑娘终于忍不住发问了。赵红兵在我市,就没一个人不知道。
  “对啊!咋了?”黄老破鞋面无表情,连头都不回,专心致志的玩儿着自己的手机。
  “他是你的朋友?!他一会儿真来?!”
  “恩……”黄老破鞋继续带搭不理。
  
  “他真是你的朋友?”
  “他是我小兄弟。”
  “真是你的朋友?”
  “是我的小兄弟。”
  
  “真的吗?”
  “问他,他是跟红兵玩儿的。”黄老破鞋头都不抬,伸手指了指二龙。
  
  “是……”二龙只能说是。
  
  这一屋子的姑娘,眼睛都齐刷刷的射向这个中年猥琐男。
  
  “那……那你认识李四吗?”
  “李四?呵呵,你问问他认识我吗?”黄老破鞋终于流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转头看了一眼陪他唱歌那姑娘。
  “……”刚才那一屋子叽叽喳喳的姑娘没一个敢说话了。
  
  敢情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少林寺扫地神僧?真正的天下第一?!而且,看这样,真不像是装的啊!
  
  “那……那张岳你肯定也认识吧!”那姑娘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黄老破鞋不说话,一仰脖,痛饮了一杯酒。
  “……认识吗?”
  “……”黄老破鞋不再说话,喉结抽搐了几下,抬头看着顶灯,好像是要把泪水忍回去的样子,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不该问的别问!”大老周说。说起张岳,大老周倒可能是真难过,土匪惜土匪。
  
  这一屋子姑娘,对黄老破鞋何止是仰慕啊,简直是崇拜!
  
  正在这时,赵红兵推门进来了。赵红兵那气度,那长相,再加上那手指头,谁说他不是赵红兵都没人相信。
  
  “老黄,今天真的多亏你了!”赵红兵向来有礼貌,而且今天,黄老破鞋应该被感谢。
  “小事儿,小事儿。”黄老破鞋抬起了杯子。
  “真谢谢了,刚才我在上面也是……”赵红兵想陪个礼,毕竟他和黄老破鞋在近10来年处的还不错,黄老破鞋装是装了点儿,但没什么坏心眼。
  “红兵,你看你说的,打小你就这样,有点小事儿就没完没了。”黄老破鞋说的挺真诚。
  
  这一屋子姑娘都快控制不住了,就差扑上去了:哎呀妈呀,我今天咋还遇上一个这么神秘的江湖第一大佬呢?这一屋子江湖中人对他毕恭毕敬不说,连赵红兵都对他这么客气。
  
  “呵呵……”
  “刚才她们还讨论你呢……”黄老破鞋指了指那一屋子姑娘。
  “讨论我啥了?”
  “我说你是我兄弟。”黄老破鞋就知道赵红兵肯定不能撅他面子。
  “是啊!咋了!这还有啥说的吗?”
  “呵呵,没咋……”黄老破鞋笑笑不说话了。
  
  赵红兵过去跟大老周喝了杯酒,客套了两句,找个借口,走了,前后赵红兵也就是呆了20分钟。
  
  “大哥,唱首歌呗?!”这一屋子陪唱的姑娘都有点犯花痴了。
  “……我一般不来这场合。”
  “唱一首,唱一首。”
  “……好吧!来一首《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据说黄老破鞋就会唱这一首歌,走到哪儿都这一首,唱的那是真好,挺苍劲的。
  
  姑娘们齐声鼓掌:敢情着这江湖大哥还有点行吟诗人的意思?!
  
  黄老破鞋笑了笑,他知道,他今天,已经征服了全场的姑娘!但人家黄老破鞋还是矜持着,绝不主动出击,等待姑娘去崇拜他。
  
  二狗前天在搜狐做访谈时也找到了黄老破鞋当天的感觉,那天,二狗站在搜狐12楼,电梯门打开,上来了一个姑娘,看见二狗就喊:“狗哥,狗哥,我爱你!”
  “……”当时二狗就矜持了一下。
  “狗哥狗哥,我要跟你生小孩儿。”
  “……”继续矜持,装呗,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据说,那天晚上,黄老破鞋带走了配唱里面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半个月后,黄老破鞋还是能接到当天晚上那些姑娘的电话。
  
  当然了,江湖,不可能总是像黄老破鞋这样风花雪月。毕竟,像黄老破鞋这样的浪漫骑士,在全中国的社会人中,也是不多见的。
  
  此事过去的半个月后,李武的行为就引起了赵红兵等人的不满:李武,和袁老三等人越走越近了。




四十、满月酒

李武和袁老三等人交往肯定是有目的,他是想能借着上次要耳朵的事儿,真正走进这个太子党的圈子里。

前段时间二狗在回答网友问题时曾经说:张岳如果活到今天,那他或许也就是个二流的江湖大哥。虽然张岳没能活到今天,但二狗仍可以确认此判断。那么肯定有人会问:那谁会是一流的江湖大哥?

二狗的答案肯定是四个人:赵红兵、大虎、李武、老古(排名分先后)。事实上李武在2001年的确已由二流跻身为一流,而且,李武其前景在2001年看,甚至要好过赵红兵。其转折有二:1,把老古彻底归拢:尽管老古被李武归拢了以其财力和上层关系仍然堪称一流,但实际江湖地位已在李武之下。2,和上层关系的密切让李武的财富发生了质的飞跃:尽管李武之前和我市的一些领导关系不错,但是真真正正给李武带来巨大收益的,却是小坤的爸爸。

据说李武在小坤事件过去以后曾经毕恭毕敬的去见了小坤的爸爸,保证了以后赵红兵等人肯定不会找小坤的麻烦,对大耳朵的赔偿由他来协调,赔偿的金额也肯定不会出格。并且听说李武这个为小坤办事儿的人,居然还送给了小坤的爸爸妈妈各一块手表当见面礼。

小坤的爸爸混迹官场多年,还曾在县里当过一把手,太明白李武想得到什么了。话也不用多说,虚无缥缈的客套了一大通,临了小坤的爸爸说了一句:这事儿你就多费心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也别客气,能帮的上我就试试。

李武想听到的就是这么句话。

小坤的爸爸也真不含糊,在其后的几个月里,硬是给了李武两个工程做,“硬”给的,真是“硬”给的。

李武在2001年,那风头,真是一时无两。

李武团伙和赵红兵团伙的彻底反目,也是这段时间。

我市的市民或者江湖中人评价李武和赵红兵等人的反目之事至今还是这么说:赵红兵这人是不但毒,而且独,虽然看起来这人有礼有节而且不惹是生非,但他比谁都毒辣。他绝不会允许本市有哪个团伙比他更强大,更不允许自己团伙中有人的江湖地位和实力超过他。当年的张岳的江湖地位和实力的确是超过了他,但是张岳从来都听赵红兵的话,和赵红兵情同手足,赵红兵不可能对他下手,而且赵红兵还要利用他。

而李武这人显然是不懂事儿,自立山头有了点资本志得意满,敢不把赵红兵当回事儿,所以,赵红兵才跟他翻脸。赵红兵不但善于跟别的帮派斗争,而且还善于团伙内的斗争,知道怎么拉拢一批人去打击另一批人,谁混出头了而且不听话了,赵红兵就要打压谁。

我市的市民的评价虽然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是事实却绝非如此。

二狗清楚,赵红兵等人和李武的矛盾就出自是因为赵红兵儿子在2001年8月份的那顿满月酒。而激化这矛盾的,不是江湖中人赵红兵、李四,而是沈公子那张嘴。

社会大哥儿子的满月酒,从来都是和婚礼一样热闹,赵红兵儿子的满月酒,更不用提。不但高朋满座,而且还请来了一位后来上了春晚的东北二人转明星当表演嘉宾。

东北人讲究排场,讲究面子。而且,赵红兵的朋友那是黑白两道三教九流,即有身居高位的政府官员,又有著名企业家,当然更少不了江湖大哥。想配的上这样的客人,肯定就得找点表演嘉宾撑撑场子。

那天赵红兵包下的饭店,有包间,有大堂。客人的身份高下立判。市里的领导肯定是是坐在几个包间里,像黄老破鞋这样的江湖中人肯定是在大堂。

来的人不多,不到20桌,但绝对都是我市的闻人,对于有些人来说,能被赵红兵邀请来吃这顿满月酒,那是他的荣幸。这与其说是一次满月酒,倒不如说是一次东北特色的上流社会party。花钱请二人转“巨星”,也是这么个目的。就算你不奔着赵红兵、沈公子来,你还不奔着那巨星来?一下来了那么多市里的领导和企业家,赵红兵的社会地位肯定是当然的提升。

那花五万块钱邀请来的东北二人转“巨星”一出场,市里的那些领导也从包间出来了。客观的说,这“巨星”应该是在东北唱二人转的人里面五官最端正的了,尽管他是以表演非正常人成名。但是此人的谈吐和当天的表现,是挺招人烦的。

“恭喜红兵大哥喜得贵子……”这二人转巨星说话一套一套的,看样子这样的场合是没少参加。
“今天高朋满座,祝各位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此人说个没完没了,足足快10分钟,一句词都没重复,就是不表演节目。坐在最靠近他的赵红兵抱着孩子还在纳闷儿,这咋还干说不练啊。

没等赵红兵明白咋回事儿,沈公子从桌下递给了赵红兵一万块钱的红包,看样子是沈公子毛毛草草包的。:“快给他吧,要么他没完没了。”

赵红兵当时脸就一黑,有点不悦。

沈公子当然明白赵红兵的意思,赵红兵的意思肯定是:你来这得瑟来了?几个胆子?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给他吧。”沈公子又递了递。
“……”赵红兵脸继续黑着,接钱挺不情愿。赵红兵这人,最受不了这个。但是今天毕竟这么多人在场,而且是老来得子,儿子请满月,实在不好发作。

这“巨星”也看准了赵红兵这心理弱点,所以他还真就没完没了,嘴上抹着蜜似的,跟你说了这么多好话,你还真能打我一顿?

“红兵大哥打赏喽!”沈公子唱着说。

赵红兵勉强笑了笑,抬了抬手中的红包,那“巨星”根本没客气,接过红包朝赵红兵深深的鞠了个超过90度的躬。

“谢谢红兵大哥,谢谢红兵大哥,祝红兵大哥……”他终于开始表演他那成名剧目了。

赵红兵在那烦,但人家沈公子心态就好,看着这巨星就笑。

“……操!”
“红兵啊,咱再给他两万,他能给你磕一个,你信不?”
“我用他磕头?”
“要是再给他两万,他还能认你儿子当干爹,你信不?”
“我要他这样的干孙子?!”赵红兵气乐了。

“啥鸡巴玩意儿!”坐在赵红兵另一边的刘海柱不看了,转头走了,出饭店了,看样子是要等这巨星表演完再回来。
“刘哥这人心态不好,现在这社会,全是这玩意儿。”沈公子说。

沈公子刚说完,高欢也抱着孩子走了。看样子,高欢和刘海柱的心态是一样的,比赵红兵还不好。

二狗估计台上那“巨星”都能听见沈公子和赵红兵说什么,但人家是真不在乎,依然在那投入的表演着。的确是专业,令人佩服。

“就TMD你心态好!”赵红兵骂沈公子。
“对,我心态好,我心态最好,咱哥俩把钱都花了,人都请来了,人家又给你说了那么多好话,又给你表演节目,就差给你磕头了,你还不舒舒坦坦的看,这不是跟你自己过不去吗?你还真缺那点儿钱是怎么着?人家不就多要了俩钱儿嘛。”
“……”赵红兵就是说不过沈公子。
“你快乐乐呵呵的看吧!你再走了,这一屋子人都不好意思看下去了。”

“那谁?李武呢?来了没?”赵红兵不理会台上那“巨星”的表演,忽然问起了李武。

不管怎么着,李武和赵红兵也算是一伙儿的,赵红兵不但邀请了他,而且还邀请他带着老婆和自己坐在一张桌上,当年的那几个把兄弟加上刘海柱,这几个人坐在一张桌上,这桌是大堂里靠舞台的的第一桌,是个人就知道在这桌上坐的全是赵红兵的生死弟兄。但李武那位置始终空着,始终空着。

“李武?李武早来了,比你来的都早!”沈公子说。
“人呢?!”
“一直在包间里给人敬酒呢吧?!”

赵红兵看着桌子上李武那位置根本没动过的碗和筷子,火气显然是在上涌。

“去,叫他过来!”
“红兵,你是我亲哥,我也快40岁了,你怎么就那么不拿支使我当事儿。我今天还真就不去,我看这李武什么时候来咱们桌坐着,我看他什么时候来!”

沈公子其实比赵红兵更不满,只是始终没表现出来,包间里的那些客人,那可都是沈公子和赵红兵在我市这么多年结交下的官场的朋友,沈公子还没说跑过去敬酒呢,他李武就自己先赖那不出来了。

就算你李武是想靠着赵红兵和沈公子的关系去打通上层关系,那你也不应该把赵红兵和沈公子这俩人忘了吧?今天是什么日子?

“想和他李武喝口酒,现在还挺难呗?!”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四发话了,眼皮都没抬。


四十一、厕所

李四总不说话,尤其是从广州回来话更少,但是每次他一说话,一桌子人都肃静。敢接李四话茬并且还能长篇大论一番的,通常就沈公子一个。

“四儿,人家李武在包间里肯定喝多了,现在他生意大了,就靠着这些兄弟哪儿行啊……”沈公子又开始没完没了。
“……”李四不说话,抽烟,以往沈公子说话时,李四总是看着他笑,今天连笑都不笑了。
“……”赵红兵也不说话。
“……”孙大伟插不上话,这没他说话的份儿。

八十年代赵红兵团伙和刘海柱团伙在一起聚会那顿酒象征着赵红兵等人真正踏入了江湖。
九十年代张岳的婚礼那顿酒确立了赵红兵、张岳团伙在我市的江湖地位。
南山之战后的那顿酒让赵红兵等人成为了我市江湖的盟主。
这顿满月酒,足以证明了赵红兵等人就是黑社会,而且是我市混的最开的黑社会。

地级干部的确是一个都没到,但副地级干部来了四个,处级干部有10几个,副处级干部更多,试问,全市除了市里领导家里的喜事,还有谁能召集到这样的场面?赵红兵的面子,太大了。

赵红兵开始时一直在门口迎接这些贵宾,他还真没注意到李武是什么时候到的。他本来想等到那巨星表演完了再进去敬酒,因为在巨星表演时有些领导会出来看两眼。结果人家李武先去了。赵红兵火是真大:李武显然是想自立门户,今天来的这些领导,肯定都是赵红兵的朋友,如果李武认赵红兵当大哥,那有事找赵红兵帮忙办不就行了?还用自己去拉关系?拉关系就拉关系吧,那也得和赵红兵一起去拉关系啊,毕竟这些人是赵红兵的朋友。给他李武留的位置,他还真就好意思连来坐都不坐?太目中无人了吧!

用东北话来说:“你李武是啥JB意思?!”

沈公子的话,显然给赵红兵拱了不小的火儿。赵红兵等人对李武有意见始自张岳遭枪击,意见越来越大是因为李武在最近几个月和袁老三走的太近。到了今天,该爆发了。

在沈公子一个人的絮絮叨叨中,二人转巨星也下台了。赵红兵一拍桌子,“霍”的起身,去厕所了。去厕所时,赵红兵朝李四、沈公子、费四等人招了招手。赵红兵前脚走,李四等人全跟上了。一转眼,这一桌子的男人全没了。

“大伟,站门口,谁也别让进来,我们就说一分钟的话。”

就在酒店的方圆不足20平米的那个厕所里,时隔多年之后,赵红兵再次组织这些当年的把兄弟开了个会。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开会?因为与赵山河一战过后,无论是赵红兵加上张岳还是赵红兵加上李四,足以抗衡我市的任何一个团伙,根本没必要再劳烦这些往日的兄弟。

为什么今天要开会?因为,今天要和李武彻底反目。虽然已经貌合神离了多年,但真正反目之前,还是跟大家打个招呼,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据说进了厕所的五个人,赵红兵、沈公子、李四、费四、小纪没一个解裤子,都已经跟赵红兵在一起快20年了,大家都知道赵红兵要干嘛。

据说这次厕所会议,全程的确不到一分钟,连半分钟都没有。而且,只有赵红兵一个人在说话,无一人插嘴。无一人插嘴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赵红兵的权威。赵红兵从来没想要在这几个情同手足的兄弟面前树立任何权威,但他的确就有这权威。

据说这次厕所会议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进行敌我形势之类的分析,而是赵红兵一个人在告诉大家他要干什么。这不是讨论,是通知。这通知,一共也没几句话。

“李武现在装的是有点儿大了,今天他实在是太不给面儿了,得收拾。”
“李武最后肯定会回到我们这桌喝酒,就他这人,肯定的。”
“他回来以后,沈公子你拿话儿损他,可劲儿磕碜他,指着他鼻子磕碜,磕碜完他就骂,骂到他火为止。”
“无论是李武火了还是李武摔桌子走了,沈公子咱们俩打他,往死里打。你们三个,劝架可以,但别动手帮忙,也别动手拉架。”
“给他留口气,让他打电话,他现在在闯名,肯定得打电话找人跟咱们拼。”
“我一会儿打电话找人,刑警队的,就埋伏在门口,他的人一到就抓。别以为他认识个公安局的领导就行了,那又算个啥?最起码,在我这,他不行。”
“走吧,回去。”

出了门口,赵红兵拍了拍孙大伟:“今天你喝的有点多了吧?早点儿回去吧。”
“恩,胃难受,我先回家了。”

守在门口的孙大伟当然听见了赵红兵在厕所里都说了些什么,他也太知道赵红兵是个什么人了,他更知道一会儿将要发生些什么。

他也知道赵红兵让他走,是怕他难堪。无论现在赵红兵等人和孙大伟的交情到了什么地步,毕竟孙大伟是和李武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当着孙大伟的面儿磕碜李武或者打李武,孙大伟不打打圆场说不过去。

这个以五个退伍兵和三个市井混子组成的团伙,了十几年后,最终还是在张岳死后两年分崩离析了。

回去以后,赵红兵和沈公子到各个包间里简单的寒暄了一下,敬了杯酒。

在某个包间里,赵红兵还看到了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的李武。

“红兵,喝咋样儿了?等我啊,我这就过去喝。”
“……”赵红兵看着李武笑笑,没说话。

市里的领导肯定不能像混子一样在酒桌上恋战,酒席12:00开始,到了1:00,包间里的领导基本都走光了。李武也当然知道领导都是这习惯,所以他一进来就赶紧的跟了个半生不熟的领导进了包间,然后再就没出来。平时哪儿有机会一下认识这么多手握实权的领导?

赵红兵和沈公子寒暄了一圈儿又把一些主要领导送到了门口回来时,发现20几桌人现在就剩下三桌了,包括高欢在内的女人已经全走了,不太熟悉的客人也全走了,就剩下一些恋酒的丁晓虎之类的在酒桌上酣战。

李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到了赵红兵那桌儿,刘海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俩正在大声聊天,看得出,今天李武酒没少喝。

“那天,柱子哥要不是你在,我非整死老古。”
“操!整死他你不用偿命啊!”
“我就是想整死他!”
“为啥?!”以刘海柱当年的威风,也没说一动手就想整死谁。
“那天他那手下在那说张岳……”

李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正走回来的沈公子打断了。

“那袁老三呢?我问你,张岳是栽在了谁手里?!”

时候到了。沈公子根本都没坐下,站着就指着李武的鼻子问。

“……”李武有点语塞。
“你现在不是他吗的成天跟袁老三他们混在一起吗?你要是真有那志气,你把袁老三也摁水池子淹死啊!”
“我和……”
“别你吗的吹牛逼,你知道不,你就跟刚才那唱二人转的一个逼样儿!谁有钱谁是你爹!”

沈公子嘴是真损,这一骂可是真骂,三桌人没一桌喝酒的了,全肃静了,都放下了杯子。李四等人是有心理准备,可丁晓虎、王亮等人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这沈公子是怎么了?这样骂还不得打起来?这么多年的兄弟哪有这样的骂的?

都知道赵红兵等人和李武是早有些不对付,但是咋还忽然发展到这地步了呢?沈公子以前是不待见李武,但是也从来没到指鼻子就骂的份上。

别说李武是江湖大哥,就算李武不是江湖大哥,一个快40岁的男人被这样骂,哪有不急眼的?

场面极其尴尬。

沈公子最后一句“谁有钱谁是你爹”骂完,全场至少静止了10秒钟。李四继续头不抬眼不睁,费四自己一个人喝酒,小纪递给了赵红兵一根烟。那两桌小兄弟,没一个人敢插话,这是大哥之间的事儿。

大家当时都认为,李武肯定得翻脸,即使不动手,肯定也得顶撞。

可是被沈公子骂得脸通红的李武居然在那一言不发。

李武不说话,大家也不说话。

“你今天酒喝多了吧。”沉寂了一会儿的李武居然说了这么句话。
“谁他吗的喝多了,小爷我喝多过吗,我就是看不惯你那逼样。”沈公子指着李武说。
“你真喝多了,坐下呗,呵呵。”李武居然还笑笑,据说笑的还挺真诚。
“……”伶牙俐齿的沈公子居然没话说了。

事后大家都说,李武这人是真厉害,难怪能在那么多团伙中间混得如鱼得水,今天大家都真的领教了。沈公子几句骂完,他就全明白了,他已经全明白赵红兵等人要干什么了。

这气场,已经喝了很多酒的李武感觉到了。

什么人叫厉害?有精神病执照的勾疯子厉害吗?一身武术的赵山河厉害吗?和赵红兵等人叫板了10几年的二虎厉害吗?

他们都不算厉害,都是匹夫之勇。李武,是真厉害。就今天这场面,换了任何一个人,谁能忍住不爆发?!谁能忍住?!就算沉着如赵红兵,肯定为了面子也得拼,即使知道了后果也得拼。

二狗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或许我市的江湖大哥中只有一个人能做到李武这点:李老棍子。其他谁都没这本事。

“操你吗李武,今天你是啥意思?你是来喝我儿子的满月酒了,还是来结交领导来了?”

在沈公子一时语塞的当口,赵红兵张口骂“操你吗”了。据二狗对赵红兵的了解,赵红兵这人一辈子也没这样骂过几次。骂完,肯定是彻底翻脸了。

“红兵,今天是我不对。”李武低头道歉。

赵红兵“咣”的一下拍了桌子。

“这位子是给你留的,你知道吗?”
“红兵,今天你打我一顿吧,我的确是不对。”
“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行了?!”
“红兵,你打我一顿吧。”李武说的特诚恳。
“……”

赵红兵也没话说了。

如果李武不说:“你们打我一顿吧!”,今天李武就算不中赵红兵的圈套,那么这一顿毒打是肯定要挨的。

但李武还真就说了这句:“今天你们打我一顿吧!”,有且仅有只有这句话,能避免一顿毒打。

李武说了这句话,赵红兵还怎么好意思真去动手打李武?李武太能把握人心理的弱点了。

“兄弟我是做了挺多不对的事,今天给大家陪个不是,这杯酒,我干了,咱们都是10多年的兄弟,咋说呢,有啥不对的地方大家就说,要么,真就打我一顿吧。”李武一仰脖,一口把一杯酒干了。

赵红兵没提杯子,这一桌人没一个人动。

“今天侄子过满月,大家一起喝一杯吧!”刘海柱早就看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也看出赵红兵和沈公子被李武那几句话弄得不好意思动手了,得,不打了那总不能就这样坐着。
“侄子呢?”李武就着刘海柱的话茬问。
“今天你随了多少钱的礼?”赵红兵问。
“五万。”李武回答
“沈公子,一会给他带回去。”

李武很牛逼,他懂社会,懂得在社会中如何生存,懂得在步步荆棘的江湖中如何保护好自己。

但赵红兵比他还牛逼,赵红兵懂政治。

他真懂政治,并且把政治智慧运用到了混社会当中。

或许他刚开始时并没有想混黑社会,但他真正上了贼船以后,他那遗传的政治天赋尽显无疑。

什么叫政治?百度百科上的说法是:上层建筑领域中各种权力主体维护自身利益的特定行为以及由此结成的特定关系。

打击竞争对手、团结一大批人打击另一小批人这些我市市民口中的赵红兵的做法正是政治手段。这样的手段或许18岁以上的人都懂,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熟练应用?尤其是在这险恶的江湖中,有几个人能会用?!

赵红兵不但懂并且会应用这些,他还懂得更细化的东西:一旦和有实力成为自己对手的人真正反目,千万不能轻易和解,否则在一次又一次的拉锯对抗中会降低自己的威信,使对方的声望得到加强。而主动出击,趁其羽翼未丰之际将其端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强硬,是最对手最大的威慑。

赵红兵,没那么好说话。


四十二、非常六加七

赵红兵是摔了杯子走的。

大家都说,跟赵红兵喝了这么多年酒,第一次看见赵红兵摔杯子。

这是彻底掰了。赵红兵走了,李武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小心点李武吧,他为了钱,连鬼都不怕。他为了出名,连老古都敢往死了整。”费四提起了当年李武盗墓的事儿。直到现在费四还怕鬼,但人家李武当年为了钱,可是真能豁得出去。
“动咱们?他有那胆量吗?”沈公子挺不屑。
“我是说红兵要当心。”费四说。
“……”沈公子看着费四笑了。

太多年没人敢主动对赵红兵下手了,都知道那后果真的很严重。

“以后咱谁见到李武,就可劲儿拿话呛他,他不是想有面子吗?咱就让他没面子!”沈公子也站了起来,准备走了。
“王宇、丁晓虎,你们听见了没?”沈公子又朝另外被刚才那通骂战惊得目瞪口呆的两桌人喊了一句。
“……”丁晓虎等人没人敢答话。

无论是赵红兵骂李武,还是沈公子骂李武,李武在今天这形势下,忍了。那要是丁晓虎这样的人骂李武,那李武还不得翻脸?李武的确是怕赵红兵,但他还能怕丁晓虎他们?怎么说李武也是个社会大哥,走路前呼后拥一大帮,或许沈公子和赵红兵见到他就敢骂,丁晓虎等人肯定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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