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文章
-
无相关信息
不久得罪本地段居民委员,失去了打零时工的证明,只得去求另一段的居民委员介绍工作。
那个居民委员是个好心人,对说:有个运输班班,都是些管制分子,你怕不怕?赶紧说不怕。和工作的尽是些“群众监管”有历史或现行政治问题的人,没人肯去干的活,才轮到这批人去干。
随整个运输班班转到离家很远的白沙沱造船厂,下体力活,汗流夹背,和男人一样吼着号子,迈着一样的步子,抬筑地基的条石,修船的大钢板。她又一次落到江里,差点连命都搭上了,人工呼吸急救,倒出一肚子脏臭的江水。
做了十多年苦力后,心脏病,贫血转高血压,风湿关节炎,腰伤,一身都是玻在我上初中时,才换了工种,在造船厂里烧老虎灶。算是轻活,烧全天。半夜里把煤火封好,四点把火启开,通煤灰,添新煤旺炉火,让五点上早班的人可打到滚烫的开水。
她住在厂里女工集体宿舍,周末才。通常吃完饭倒头就睡。哪怕我讨好她,给她端去洗脸水,她也没好声好气。
卷起她的衣服擦背,她左右肩膀抬扛子生起肉疱,象骆驼背,两头高,中间低,正好稳当放杠子。擦到正面,Rx房如两个干瘪的布袋垂挂在胸前,无用该扔掉的皮叠在肚子上。等不到我重新拧一把毛巾,她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她的右手垂落在床当头,双腿不雅观地张开。房间里响着她的鼾声,跟猪一样,还流口水。我把她垂下的手放回床上,厌恶得把脸掉转到一边去。
在外工作,病休的父亲承担了全部的家务,到晚上天黑,他看不到,依然能摸着洗衣做饭。我生下后由父亲把我带大。
星期六我和四姐天麻麻亮就去肉店排队,全家肉票加起来,割半斤肉。做成香喷喷的一碗,眼睁睁盼到天黑。还不领情,挥挥筷子,绕过肉不吃。父亲有次火了,拍桌子,搁了碗筷。他们二人你来我去,然后把轰出门,关门吵架,争得越来越激烈,声音却明显放低,很怕听明白似的。我认为是到父亲身上撒气,心里更对她窝一肚子火。
很少带出门,不管是上街或是走亲戚。岁数越大,脾气越变越怪,不时有难以入耳的话从她嘴里钻出来。粗话,下流话,市井下层各路各套的,点明祖宗生殖器官的骂法,我从小听惯了。但这是我的,她一说粗话脏字,我就浑身上下不。
我左眼右眼挑的毛病:她在家做事放东西的声音极重,经常把泡菜坛子的水洒在地上;她关门砰地一声,把阁楼都要腾翻的架势;她说话声音高到象骂人,这些我都受不了。
我当面背后都不愿多叫她一声妈妈,我和她都很难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
我总禁不住地想:十八年前,当生我养我时,更明白说,十九年前时,是一个什么样的,怀上了我?
打我有记忆起,就从未见到我的美丽过,甚至好看过。
或许是,故意抹去记忆里的可能受看的形象。我看着她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么个一身病痛的女人的,坏牙,补牙,掉得差不多。眼泡浮肿,混浊无神,眯成一条缝,她透过这缝看人,总认错人。她稀疏,枯草般理不顺,一个劲掉,几天不见便多了一缕白发,经常扣顶烂草帽才能遮祝她的身体好象被重物压得渐渐变矮,因为背驼,更显得短而臃肿,上重下轻。走路一蹩一拐,象有铅垫在鞋底。因为下力太重,的腿逐渐变粗,脚指张开,脚掌踩着尖石碴也不会流血,长年泡在泥水中,湿气使她深受其苦。
唯有一次,早晨刚醒来,我听见趿着的这双木板拖鞋,在石阶上发出好听的声音。她从天井走到院外石阶上,打着一把油纸伞,天上正飘着细雨。我突然想她也有过,必然有过丝绸一样的皮肤,一张年轻柔润的脸。
我慢慢地明白了,为什么不愿照。她曾向三个姐姐抱怨,说家里一面象样的都没有。谁也没搭这个茬,看来,她们比我还知道实际上讨厌。
在与我之间,岁月砌了一堵墙。看着这堵墙长起草丛灌木,越长越高,我和都不知怎个办才好。其实这堵墙脆而薄,一就可以推开,但我绝对不会想到去推。只有一二次我看到过的目光,好象我不再是一个多余物。这时,的真心,似乎伸手可及,可惜这目光只是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