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商采薇
可是,整整一个暑假,苏焱都没有见到云嫣。他请了长假,亲自带着白薇和笑妮去了一趟北戴河。他知道,既然已经下决心重建这个家,就必须屏弃一切杂念,同白薇一心一意地过日子。蓝蓝的大海,金色的沙滩,也似乎真的让他忘掉了嵘江的一切,而与妻子和孩子一起欢笑,一起嬉闹。看着白薇日渐红润的脸庞,听着笑妮无忧无虑的笑声,苏焱也感到了短暂的幸福,感受到一家人在一起的温馨和快乐。而当白薇着一身白衣,爬上一块高高的礁石迎风而呼的时候,也曾有刹那的感受让苏焱眼中充满了泪水。可是,每当深夜,臂弯里的妻子发出轻微的鼾声时,却总有一双静静的,水水的眼睛出现在苏焱的脑海中,总有一个恬淡而自然的微笑浮现在他眼前。于是,他会捧着一杯苦涩的咖啡,走到窗前,望着月光下暗暗涌动的大海,听着在岩石下喧嚣的涛声,一直站到天亮……
“苏先生,好久不见。”一声突如其来的问候打破了苏焱的沉思。他诧异地转过身来,于是,他看到了欧航,和身边那辆深蓝色的小轿车。
苏焱习惯地蹙起了眉头。他对欧航有一种本能的敌意和反感。好久不见?真是好久不见。自从和白薇复婚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见那辆深蓝色的轿车光临嵘江小学。“怎么?欧先生,又是来接孟老师的吧。”他的语调中不自觉地带着一点点嘲讽。
“我……是来看看她在不在。”欧航的声音有些忧郁,“整整一个暑假,我都没有看见云嫣了。”
“怎么?她不是和您在一起吗?”苏焱惊讶了,在他的印象中,暑假里,云嫣应该是和欧航整天泡在一起的。每当他们一家三口在海边漫步的时候,他总是会猜想云嫣和欧航此刻在干什么。或许在森林里嬉戏?或许也在海边漫步?亦或,在光明顶上看日出?最后一种想法总是让他的心脏隐隐发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整整一个暑假,欧航居然没有见到云嫣。
“她不和我在一起,”欧航的脸上没有了笑容,相反却有一种深深的苦恼,“我去了她家,她也不在,门反锁着。据邻居们说,刚放暑假,她就提着一只箱子出门了。”
苏焱怔住了。一个孤单的女孩,她会去哪里?她又能去哪里?“怎么?你们吵架了吗?”他问,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关切。
欧航耸了耸肩:“我们有架可吵就好了,吵架也是一种亲密。我担心……”他看了苏焱一眼,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担心什么?”苏焱嘴唇发白了,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担心……”欧航吞吐着,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担心她已经离开了嵘江市,到其他地方去谋生了。”
苏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放心,她没有离开嵘江,”他拍了一下欧航的肩膀,“昨天我女儿返校时还看见她了,她还是笑妮的班主任。况且,今天上午,我刚刚给她打了电话。”
“哦?”欧航怀疑地挑了挑眉毛,“您为什么给她打电话?”
“我告诉她,我刚刚顺利完成了一个大手术。”
欧航咬住了嘴唇:“您……给笑妮的妈妈打电话了吗?”
“没有。”
欧航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是的,即使是复婚后,每次做完手术,苏焱的第一个电话,依然是打给云嫣,而且,很多时候,是只打给云嫣。
长长的铃声终于拉响了。苏焱和欧航像听到了冲锋号的战士一样,目光立刻投向那条窄窄的甬路上。不一会儿,云嫣就带着她的学生们出现在甬道的尽头。他们向学校正门走来。由于是开学第一天,孩子们都异常兴奋,边走边放声高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走在队伍后面的云嫣突然停住了脚步。她侧过头来,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睛立即闪耀出光彩,唇际不自觉地飘出了一声欣喜的“啊——”
身边的多多立刻发现了老师的异常。他顺着老师的目光望去,突然高声地,惊喜地喊了起来:“看啊!多美的晚霞!”
孩子们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西方的天空。队伍中有片刻的静寂。突然,一声热烈的,纯真的欢呼,像火山爆发一样,从每个孩子嘴里迸发出来:“看啊!多美的晚霞!多美的晚霞呀!”
ydzbook.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