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哥说趁热打铁,况且我也早有这个意愿了,美国巡演是试水之举,西洋歌剧之乡在意大利,艺术之都在法兰西,我是一定要拜访的。”梁瑾坦然道,“这次回来之后,就有不少欧洲驻华使馆给我发来了邀请,我们正在权衡之中。”
这一刻,他眼里有光芒有希翼,他是发自内心爱着戏的。
他能得偿所愿,她自然乐见其成。
这乱世之中,山河动荡,若想心无旁骛追求纯粹的艺术,实属不易。愈是艰难困苦,愈发不能放弃优雅艺术,愈是国难当头,愈发不能丢下民族精粹。
只是,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而这其中界限,也是十分模糊的。
月余前,谢景澜带了一个年轻人来到她的面前,是来求情的。
那年轻人叫楚荆,是《民生时报》的前任记者,之所以被开除,是因为他连写了数篇文章抨击碧云天,直言戏子误国,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偌大上海谁不知道得罪了云老板就是得罪了萧二小姐,哪家报社还敢再用他,而这种小事甚至连传都传不到萧瑜的耳朵里。
这年轻人也是个硬骨头,不肯低头,但还是被谢景澜强行拉了过来。他是楚汉的弟弟,而楚汉已于去年在广州遇害,若他再这样莽撞下去,迟早也会招来祸患。
萧瑜不置可否:“他的报道我看过了,没什么对,也没什么不对,年轻人敢直言不讳的发声,那么这个国家终究还是有希望的。”
眼见楚荆面露欣喜,她却又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但你所写所思究竟又是什么?云老板说得很有道理,若论戏子误国,那政客军人何在?这国家,这民族会因为他唱几场戏而亡吗?你真有这股子忿忿不平报国之志,不如用在该用的地方去。你想重回报社,或者重新操笔,这很简单,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看在你哥哥的份上,我不会为难你。但我希望你能回去好好想想,你究竟想用手中这支笔写什么?是真正振聋发聩唤醒民众的声音,还是只会盯着那些名流八卦写些愤青之言。”
楚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胡乱的向她鞠了一躬,转身跑了。
只留萧瑜和谢景澜无奈相对。
洪流之中,众生迷茫,能够找到一条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已经是万分难得了。
然而这些细枝末节萧瑜并不打算与梁瑾详说,此时此刻她只是问道:
“几时动身?”
梁瑾失笑:“早得很呢,少则半年,多则一载,这一切不过刚刚开始谋划。”
“这么说你还是能留下来过个年的?”
“当然。”
“那就好。”萧瑜笑道,“过几日阿绣也能回来,咱们几个许久没聚齐过了。”
......
阿绣已有好几年没有回上海过年了,大学二年级起,通过学校老师介绍,她在北平外事局做临时的翻译工作,之前每一个假期她的时间都排得非常满,霍锦宁去北平陪过她过年一次,剩下都是在谢玄康夫妇家中度过的。
今年谢玄康与王渝同下江南考察古建筑遗迹,阿绣也辞去了翻译工作,向学校申请了提前毕业,然而这个冬天,她终究还是不能回上海了。
北平东城区的王家别墅,客厅中放满了行李,下人们忙进忙出的收拾东西。
月初,王维国先生从南京回返,他已被任命为驻国联中国代表,并将特派出席国联行政院年度全体大会,不日将偕同夫人姚韵怡启程赶赴日内瓦。
阿绣陪着姚韵怡在卧室内收拾东西,姚韵怡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