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低声道:“明天局势混乱,你留在家里,哪里也别去。如果......我真的没有回来,我会安排人送你去霍锦宁那里。”
“九哥——”
阿绣想说什么,却被华永泰打断了,
“夜深了,去睡吧,我也睡一会儿,三点准时叫醒我,我要去指挥总部。”
阿绣看着他收起了勃朗宁,起身回了卧室,欲言又止,不禁跑到了魏若英的房间。
“英姐!”
魏若英正在最后一遍比对地图确定进攻路线,闻言轻轻一笑:“阿绣,不用担心。”
她抬起头:“广州军校三千弟子,都是天子门生,可哪个人见到他,都要恭敬喊一声老师。他当初在日本陆军士官学院,是以第一名的身份毕业,夺得了天皇赐刀。那是迄今为止,唯一一届第一名的学生不是日本人,从此中日学生开始分开教学。你哥哥,从来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她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辉,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崇拜。
阿绣轻声问:“英姐,你和九哥是如何相识的?”
魏若英笑了笑,似是想起往事,脸上依稀泛起红晕:
“那时我是女子师范的学生,和同学去南开听他的演讲,演讲的内容便是妇女革/命的进步意义。我很不相信,这世上真有男子愿意为女子讲话,只觉得他一定是沽名钓誉之人,忍不住找他辩驳,一来二去,却渐渐被他说服。而后我跟随他们勤工俭学的队伍赴法留学,跟着他去广州军校教书,又跟着他来到了上海......”
她轻轻感叹道:“原来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阿绣也不禁淡淡一笑,有些苦涩。
这样奋不顾身的仰望一个人,这样义无反顾的走上一条路,这样毫无保留的念着一颗心啊,这样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懂?
魏若英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有些慌乱的起身去桌边一阵翻找:
“诶呀,我、我给你找些东西!”
她翻出了一本影集,塞给阿绣,很认真道:“这是你哥哥过去的照片,你看一看。”
阿绣忍笑接了过来,依着她催促,翻阅开来。
相册薄薄的一本,寥寥十数张相片,勾勒了华永泰的前半生。从最开始王府花园里还梳着辫子头的小贝勒,到士官学院表情严肃冷峻的少年,还有南开大学中山装的代课教师,以及法国巴黎的留学青年,一直到这几年身着蓝灰色革/命军装的英武教官。
最近的相片多一些,还有好几张都是同女学生的合影,阿绣知道,她们是广州陆军军官学员的第一批女学员,巾帼不让须眉,敢为天下先。
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
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照片上的女人军装短发,英姿飒爽,似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契合。
“英姐,这个人是——”
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渐渐浮现在她脑海。
魏若英神色复杂的看了阿绣一眼,叹道:“你难道没见过她?那你可听说过她?她就是康雅惠夫人的女儿,霍锦宁少爷的妻子,萧家二小姐萧瑜。”
阿绣有一刹那的窒息,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疑惑与荒谬翻涌上来。
她怎么会没见过她?她们曾经在一个闲适的午后看过一场电影,吃过一顿下午茶,她对她轻而易举说出了横亘在心中许久的隐秘。她怎么会没听说过她?她从遇见霍锦宁的第一天起,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就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她心上,挥之不去。
而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眼就不停的回荡着,是几个月前,她对她说过的那句似是而非,玩笑一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