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颤,可终究还是蜷曲成拳, 收了回来。
他缓缓闭上眼,淡淡道:
“回去吧。”
......
华永泰租赁的住处是位于公共租界主教路上的一间公寓里,为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短袄长裤,剪着齐耳短发,英气干练。
她笑着对阿绣道:“你就是永泰的妹妹珍珍吧,我叫魏若英,你叫我英姐就好。”
“英姐。”阿绣顿了顿,还是纠正道:“我叫阿绣,方阿绣。”
魏若英一愣,随即笑道:“好呀,阿绣。”
魏若英带着阿绣来到了准备给她的卧室中,替她收拾行李,打开皮箱,不禁噗嗤一乐:
“你和永泰怎么一模一样?女孩子家家的,行李这么少,书本倒占了一大半。”
阿绣看着她忙里忙外,走来走去,告诉她家里什么东西放在哪里,问她午饭有没有吃想吃什么,不禁开口问道:
“英姐,你......是我嫂子吗?”
魏若英一愣,脸色瞬间涨红了,那样爽朗的女孩子结结巴巴的解释:“不,不,我们晚上是睡在两间房里的,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对外假扮夫妻而已,我、我和永泰只是为了共同信仰战斗的同志......”
“假扮夫妻?”阿绣一头雾水。
魏若英勉强镇定了一些,她把已经晒干的叠好的衣服重新叠了一遍,缓缓道:
“可能永泰还没有全部告诉你,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你,而是因为组织上要求我们的工作要秘密进行。其实他这样着急与你相认,已经违反了组织规定。但是你们分别多年,如今上海的情形又瞬息万变,他将你带回来,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我们在做什么,我想以后永泰会慢慢告诉你的。”
“但是,阿绣,你一定要记住。”魏若英表情严肃,“这里是我们最隐秘的联络点,你在这间房子里听到的一切,看到的一切,都不要说出去,不然我和你哥哥,还有很多很多人,都会有危险,你记住了吗?”
阿绣茫然点头:“好,我记住了。”
时至此刻,她才恍然发现,也许从旁人的口中,她已对九哥的经历有大致了解,可对于他现今所做的一切,实在知之甚少。
她觉得自己仿佛一时冲动之下,踏进了另一个神秘而崭新的世界,危险而新奇,澎湃又光明。
阿绣向学校请了长假,她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处理学业问题,只好暂时逃避。华永泰尊重她的选择,但还是告诉她,无论如何,他希望她能继续念书,知识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
虽然闲赋在家,但是华永泰与魏若英并没有时间太顾及她,尤其是华永泰,他每日早出晚归,去见不同人,谈不同的事,魏若英偶尔和他一起。她会穿上旗袍,卷起头发,画上浓妆,而华永泰会戴上一副平光镜,手中拿着拐杖,包里放上雪茄。二人挽手出门,邻居会招呼他们金先生、金太太,乍一看起,当真像一对平凡的商人夫妇。
家中每日电话铃声不断,没人在家,阿绣不敢随意接听。可后来实在忙不过来,华永泰便让她接电话,不说,只听,而后将电话那头的信息记录下来,回来告诉他们。
隔三差五,会有一群人来家中开会,从二十多岁到六十多岁年纪不等,有男有女,衣着也各异。他们时而低声交谈,时而大声争论,每个人都急切着,烦恼着,却也隐隐约约压抑着兴奋。
每当这个时候,华永泰便让阿绣留在房中,不要出去见人。魏若英告诉她,这不是防备,而是为了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