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灿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摇头,他抬起眸注视着她,发现她嗓子哑了,刚才听她出声就感觉到不对劲,也许是现在安静的环境,她怕他担心,所以没有再说话。
岑莳的目光暗了下去,他无法想象她经历了一场多么激烈的挣扎,才会把嗓子喊哑,她绝望的时候,他没能及时赶过去,岑莳狠狠咬住自己的内唇,直到血腥在口腔蔓延,他才用颤抖的双眸牢牢望着她:“他碰你了?”
苏一灿抬起视线时,看见有血模糊了他的下唇,她怔了一下,心疼得不知所措,眼神停留在他的唇上,大脑一片空白。
岑莳忽然立起身子走到旁边拿起水壶,他平时不喝热水,宿舍有热水壶也从来没用过,他想给苏一灿烧点热水,他发了狠一样将水壶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都搓红了才将水壶插上电。
宿舍里有间很小的单人浴室,他始终没有歇下来,一会帮苏一灿找衣服,一会到处找杯子,发现宿舍没有杯子,又披上外套对苏一灿说:“你换衣服吧,我出去找个杯子。”
他带上了宿舍的门,苏一灿将浅色的毛衣脱了下来,换上了岑莳的干净卫衣,安静地坐在床边等他回来。
岑莳不知道跑去哪借了一袋一次性纸杯回来,他重新关上宿舍的门,门外的寒意带了进来,苏一灿只穿了一件他的卫衣,外套脏了,被扔在另一边,他的卫衣套在她身上宽宽大大的,显得她很单薄,岑莳走回床铺边,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肩头,又往她身前拢了拢,然后什么话也没说走回那张很小的桌子旁。
水壶里的水烧开后自动跳了,他拿出一次性纸杯的时候瞥见了旁边的垃圾桶,那件沾满红酒渍扯得不像样的毛衣被扔在里面。
他绷着脸一言不发拿起水壶,苏一灿见他杵在那半天,抬起视线看向他,他的侧面藏在阴影中,长长的睫毛耷拉着,整个人出奇得沉寂,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拿着水壶,不知不觉水倒满了,滚烫的开水溢了出来,流到他的手背上,他仿佛不知道疼一般一动不动。
苏一灿叫了他一声:“岑莳!”
他的眼睫动了下,低下头放下水杯声音有些暗哑地说:“有些烫,你等下。”
说着他将通红的手收进口袋中,苏一灿又叫了他一声:“岑莳。”
他低着头,似乎不忍去看她,她望着他对他说:“他没碰我。”
岑莳的身子僵了下,缓缓抬起头转过视线,宿舍只有一盏吸顶灯,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就这样望着彼此。
苏一灿看见他这样难受,眼圈也红了,她声音很轻很哑地开了口:“真的,没给他碰我。”
岑莳那双幽暗的眼睛仿佛终于聚焦了,支离破碎中拼凑出面前的她,他愣了半晌,才开了口:“那你身上……”
苏一灿拿掉了被子,站起身对他说:“我本来是找他有事的,然后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我心里不爽就跟他干了一架,真的,你别看我这样,他比我惨多了,我没吃什么亏。”
岑莳转过身,忽然大步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距离很近地瞧着她,呼吸很重,像终于把肺里积压的怒气释放了出来,苏一灿抬起头望着他猩红的眼,不忍地抬起双手抚过他的唇对他说:“傻子。”
他负气地攥住她的双手,眼神炽热:“别乱碰,里面破了。”
苏一灿将他的手背翻了过来,那里已经被烫红一片,她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干傻事了。”
岑莳毫不在意地拿起她的手放在脸颊边摩挲着,眼里的光细碎柔软,声音低磁:“控制不了,遇上你就控制不了,你给我下了什么迷药?”
苏一灿撇开头,眉眼弯了起来哑着嗓子问他:“怎么还会撬锁了?”
岑莳回身拿起水,吹了吹折返回来对她说:“正经事我会得不多,歪门邪道都挺在行的,我告诉过你吗?我一直是个坏小孩。”
说完他将苏一灿拉到身前,她凤眼弯成月牙状笑了起来对他说:“看出来了。”
他将水杯喂到她嘴边,问她:“你会嫌弃吗?”
苏一灿嘴角微弯:“巧了,我以前也是个坏小孩。”
说完她顺着他拿着杯子的手喝了一小口,岑莳双腿叉开,故意放低身姿问她:“烫吗?”
她舔了舔嘴唇:“有点。”
他双手不停搓着杯身,帮她凉得快些,眼神却一直紧紧盯着她,没有移开半分,她歪下了头问他:“看什么?”
他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眼廓,呼吸烫着她的睫毛对她说:“我可能也没告诉过你,我喜欢你的眼睛,第一眼看见就喜欢。”
苏一灿感觉睫毛痒痒的,眨了一下对他说:“我眼睛不大。”
他的指腹有水杯的温度,碰在她的眼皮上很暖和,她闭上了眼:“双眼皮也不深,不像你。”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弯了弯嘴角:“你没听那些小孩背地里都叫我女魔头吗?他们都说我眼睛长得比别的老师凶。”
“但别人都不是你。”
苏一灿的心跳重了些,眼眶温热。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其实更迷恋她的唇,很软很甜,想亲,却怕惊了她,今夜不忍再对她做出任何举动。
苏一灿忽然睁开眼看着他:“哪来那么多钱?”
岑莳收了手将水杯递给她,转过身说道:“别问了。”
苏一灿放下水杯走到他侧面看着他:“还是现金,这么晚了,银行都关门了,你从哪搞来的?”
岑莳又将水杯递到她手中:“反正不偷不抢,给了就给了,以后和他也别联系了,你嗓子疼就多喝点水。”
苏一灿便没再说话了,拿着水杯一点点地喝着热水,岑莳训练完回去也没来得及洗澡,拿着干净的运动衣对苏一灿说:“接着喝,多喝几杯,我冲个澡,很快。”
苏一灿朝他点点头,浴室门关上了,磨砂的玻璃门,好似还能看见岑莳的身影,苏一灿捏着一次性纸杯,听见里面的水声响了,宿舍有扇不大的窗户,用防盗网焊死的,但依然可以透过棱形的格子看见窗外摇晃的树影,好像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晰的意识到,她和杜敬霆十年的感情彻底走到了尽头,恩和怨都随着这个激荡的夜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