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莳的声音突然有力地砸在他面前:“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我中文不够标准?”
苗英音的身体开始发颤,头越来越低,苏一灿站在门口没有走过去,只看见苗英音擦着眼泪,岑莳皱起眉丢下句:“要哭到场边哭去,哭完再来训练,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掉眼泪,我会跟江教练申请把你调去女子田径队。”
旁边的万向阳和赵琦盯苗英音看了眼,没人有胆子上去帮他说话,苗英音蹲下身,放下篮球快步跑到场边,从书包里拿出纸巾,背过身面朝着墙。
馆内气压出奇得低,苏一灿几步走到苗英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他转过头的时候,干干净净的小伙子眼泪鼻涕横流的,在看见苏一灿的那刻,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原本止住的眼泪“唰”得又掉了出来,惨兮兮地喊了声:“苏老师。”
苏一灿见他纸巾用完了,从身上摸出包新的递给他压低声音问了句:“怎么了?”
苗英音接过纸巾有些崩溃地说:“教练和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记不住,就是他看着我,我紧张,一害怕就总是走错,忘了从内线切。”
苏一灿回头瞧了眼岑莳,他的眼神紧紧盯着何礼沐,偶尔出声说上几句,就连一向比较从容的何礼沐神情都很严肃,频频朝岑莳点头,一遍又一遍改变传球角度。
她问了句:“你们最近…训练任务很紧吗?”
苗英音点了点头:“教练说年后的青少年联赛我们必须打出小组赛。”
他尽管刚被岑莳训过,但也不敢久留,擦干眼泪又很快跑回场中。
苏一灿只有在边上等他们结束,又过去了十几分钟,所有人都很卖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看了看时间,又盯岑莳的背影瞧了过去,她走进来已经有二十分钟了,他一眼都没看她,已经过了六点,她等得有些焦急,便朝场中走去,打算问问岑莳什么时候进行周训交流?
明明只有几天没说话,当她一步步靠近他时,苏一灿竟然会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情绪也被这些队员感染了,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直到她走到岑莳旁边,他也没有侧头看她一眼,眼神依然全神贯注地盯着队员。
苏一灿拿着本子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难怪队员看见他就害怕,他的脸绷着,侧脸线条锋利冷峻,不笑的时候眼神里都是煞气。
她试探地开了口:“什么时候能开始?”
岑莳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对赵琦喊了声:“把我记录板拿来。”
赵琦应了声小跑到场边,将岑莳的记录板送了过来,岑莳接过后直接翻开从里面撕了一张,目不斜视地递给她:“这周的情况都在这里,麻烦苏老师自己总结,我们今天没有时间。”
苏一灿低头看见纸上的记录,很详细,但是一半是英文,专业名词太多,她看不懂,她刚准备开口,岑莳直接走开了,对着万向阳说:“球扔过来,看好我,运球的时候这里要留空间,你来切球。”
苏一灿拿着那张纸愣在原地,看见岑莳背对着万向阳向前转身,侧面运球腾出空间不断推进,把万向阳完全隔在身体一侧,滴水不漏,给他演示着安全运球的方式。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留在这里也是徒劳,只有转身朝外走,岑莳突然一个背后运球跃过万向阳把球扔回到他手中,转过身盯着苏一灿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篮球馆门口,他才收回视线垂下眼睫。
虽然那张纸上记录的内容对于苏一灿来说有些生涩,但她还是回去查阅资料自己啃,再总结记录,一份周报折腾了她两天。
殷佐稍微比以前好些,有时候体育课会跑来点个名,也许是近来在学校时间多的缘故,所以顺便会冒个头。
一周后,苏一灿将洗好的卫衣和装有信封的银行卡交给了殷佐,让他训练的时候带给岑教练,然后将银行卡密码发给了岑莳,但是岑莳没有任何回复。
那段时间有交叉工作的时候岑莳基本上都是公事公办,没有多余的话,谈不上对她多冷淡,他对队员,包括其他同事也这样,只能算是一视同仁。
除此之外,两人不再有交集,偶尔中午在食堂吃饭碰上,岑莳也不会坐在她附近,吃完就走了,只有一次,他来晚了没有位置,拿着餐盘坐到了苏一灿对面。
那天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天气有些冷,苏一灿来食堂的时候还没下雪,吃到一半的时候,窗外飘起了大雪,她也将视线转到外面,没多久,面前落下一道人影,她收回视线看见岑莳穿着件单薄的运动外套,棕色的头发上刚落的雪化了,有晶莹的水珠停在上面。
周围的老师议论着外面下雪了,有人拿出手机拍着照,原本安静的食堂突然喧哗起来,只有他们这桌出奇得安静,苏一灿拿着筷子看着他,而岑莳低着头将饭菜塞进嘴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视频,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盯她看一眼。
好像还是前不久,也是在这张桌子上,同样的位置,他把花甲里的肉全部挑了出来放在她的饭上,现在却像陌路人,这样的气氛让苏一灿感觉胸口压着一块大石一样难受。
可是她似乎也无法打破他们之间的这种僵局,特别在那晚她说出那么决绝的话后,既然不可能更近一步,或许这样的疏离对他们来说都好。
她垂下视线飞快地将盘子里的饭菜吃完,站起身把盘子放回去迎着鹅毛大雪走回教学楼,只是在踏上台阶时,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一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她回过头。
隔着遥远的距离,那道单薄的身影立在食堂外面的杨枫树旁,手上叼着根烟,丝丝烟雾融入大雪之中,树上的叶子全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树干颓然衰败,她就站在台阶上,寒冷刺骨的风将她高高的马尾吹向一边,漫天的大雪卷落下来,阻隔了她的视线,那道影子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融入一片白色之中。
苏一灿鼻尖一酸,转过身大步离开。
……
没多久就是学校的运动会,在校大操场举办,特地选了一个艳阳天,学校里面几个男体育老师基本上都得担任各个项目的裁判工作,体育组就苏一灿一个女老师,丁组长让她统计成绩和总务处对接奖牌和奖品的发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