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更是直接,张口就问:“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她口气相当不客气,把沈铎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
任勤勤已经转换成了小丫鬟模式,低头垂眼,老老实实地说:“我刚才在茶水间碰到一位客人。他倒水的时候弄脏了衣服,就把我拦了下来,让我替他把这两杯饮料给送过来。”
沈媛看那两杯血红的石榴汁就倒胃口,摆手道:“大热天的谁喝这个。端走,端走!”
“等等!”沈大伯眼看时间来不及了,将任勤勤叫住,和蔼道,“小姑娘都端来了,就接着吧。小铎呀……”
他本想让沈铎接一杯过去,自己再随意碰翻杯子,就有机会弄脏沈铎的衣服。
不料任勤勤刚听他开口就转身朝他走过来。
走到跟前,使出了一个世界杯级别的反重力假摔动作。两杯石榴汁被高高掀飞,连着盘子一起,重重拍在了沈家叔伯两人的脸上!
小沙龙里一时炸开了。
蒋宜低呼,沈媛高骂。小吉米脑子里缺根筋,被逗得哈哈大笑。
“没头脑”和“不高兴”被石榴汁糊了一头一脸,像是脑袋被凶手开了瓢,惊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这做的什么事呀?有你这么在人家葬礼上添乱的吗?”沈媛怒气冲天,忙扯了纸巾给长辈擦脸。
任勤勤迭声道歉,一边后退,斜眼朝沈铎看去,正撞上那男人瞥来犀利的一道目光。
任勤勤一惊,心里千回百转的心思都像被那利刃一样的目光刺穿了。
一片混乱之中,惠姨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激动地拉住沈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铎的眼皮子又是一掀。
那头,临时换了一身员工服的秘书也奔了进来,一看这凶案现场便拍腿跺脚:自己来晚一步,老板也不幸遭了这小魔女的毒手!
秘书还来不及向沈三叔汇报,沈铎已开了口。
这男人有个本事,就是不论现场多嘈杂,只要他一开口,就能达到万籁俱静的效果。
“大伯,三叔,孙老先生来了,人就在门外了。我先出去迎接。你们慢慢来。”
说罢,抬起脚就走出去了。
沈家叔伯急得唉唉直叫唤,偏偏顶着一脸“血污”又不能出去,气得险些仰倒。
“就是那个女孩!”秘书气得哇哇叫,“我开始就觉得她不对劲!装模作样的……人呢?”
沙龙里哪儿还有任勤勤的身影?
任勤勤躲在侧门背后,听着里面的叫骂声,乐得恨不能在地上打个滚儿。
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好轮回,这就给你们来个现世报。
做长辈的没个长辈样子,在人家亲爹葬礼上就算计着欺负侄子。我这是替沈老先生教训你们呢!
任勤勤笑够了,抛起一颗脆桃接住,咔嚓啃了一口,晃悠悠地朝后厨走去。
刚走两步就定住了。
徐明廷同她面对面站着,一脸惊讶。
“任勤勤,你怎么会在这里?”
*
任勤勤同沈家的关系,恐怕要画一个思维导图才能解释得清楚。而且光是王英那一层关系,任勤勤就不方便对徐明廷解说。
幸亏嘴里含着半块桃子,给了任勤勤支吾的时间。
这时又听到身后沙龙里的人朝门口走。任勤勤头皮一紧,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拽着徐明廷朝另一头跑去。
两个少年一口气跑出大屋,站在后廊里。任勤勤自窗外望见沈家叔伯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扭过头,就见徐明廷清俊的脸上浮着一丝尴尬三分羞涩,低头发现自己正把人家的手拽着呢。
任勤勤忙松开手,面红如烧,一连咳了好几声。
好在徐明廷先开口化解了尴尬,问:“你也是来给沈老先生上香的吧?”
“啊,是……”任勤勤下意识说,“我妈在沈家工作。”
说完,脸皮发烫。心里自我安慰,我也没撒谎。话没说全,不算撒谎。
她又问徐明廷:“你呢?”
“我们家和沈家是亲戚。”徐明廷和沈老的关系也复杂得需要画张树形图,最终用亲戚二字概括了。
“好巧呢。”任勤勤笑了笑。
“是呢。”徐明廷说。
说完两人就冷场了。
盛夏的午后,湖水的潮气越过榕树林漫上来,笼罩着宜园。人在户外站了不到一分钟,浑身都抹上了一层黏糊糊的胶水。
和尚念经声在清幽的后院里飘着,同蝉有气无力的叫声一唱一和。
任勤勤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和徐明廷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这突如其来的独处好像一场隐秘的约会,彰显老天爷对她的厚爱。
可离开了校园,任勤勤发觉自己找不到什么话题能和徐明廷聊的。聊学业也太无聊了,聊娱乐吧,沈家又在办丧事呢。
那徐明廷还喜欢什么?
任勤勤惊觉对他知之甚少。徐明廷对自己估计也差不多。
腿子就在这时慢悠悠地走过来,嘴里叼着根木棍,朝任勤勤摇尾巴。
“哎,今天不能陪你玩。”任勤勤无奈地摇手。
“你一定经常来沈家吧。”徐明廷笑。连沈家的狗都和任勤勤这么熟悉呢。
“唉,还好吧。”任勤勤心虚得汗都流下来了。
她竟然破天荒第一次不想和徐明廷相处下去,生怕再多聊几句,自己绷不住要露馅。
如果徐明廷知道了自己家庭背景,会怎么看自己?任勤勤不敢去揣测。她只知道自己还远远没有优秀到能有自信和徐明廷并肩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