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还握着她脚踝,因为她正在发烧,反倒显得沈铎的手掌微凉,十分舒服。
沈铎取出药,喷在红肿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准备了云南白药?”任勤勤问。
“中国人,到哪里都带着云南白药。”沈铎浅笑着,“当年跑船的时候,我就随身带着的,养成习惯了。受伤了,还是用自己的药才好得快。”
任勤勤吃了半碗粥,实在咽不下去了。
“老人家说得对,大年初一果真还是要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才好。”任勤勤自嘲一笑,“沈铎,你有没有发现,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的生活就特别刺激,总在上演动作片。”
沈铎眼眸沉沉,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风浪卷着痛楚与自责。
“以后不会了。”沈铎拉起被子,轻柔地盖在女孩儿身上,手细致地掖了掖,将她像个易碎的珍宝一样包裹起来。
“以后再也不会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说着轻易不出口的誓言,“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再伤害到你。”
任勤勤浅浅地笑:“可那样,我也不会再成长了。”
沈铎阴云密布的眼中终于泛起一抹折射着月光的柔波。
那是一种欣慰。自己识人没有走眼,眼前这个女孩,虽然年纪小小,可从始至终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任勤勤说:“玉不琢不成器。我想成器,就得吃点儿苦。你把风雨都替我挡住了,我就永远是个半成品了。”
沈铎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再度拂向女孩通红的脸。
稳健修长的手,指骨坚硬,覆着薄茧,却是无比轻柔,触摸花瓣似的,以指节在女孩的脸颊边抚过。
“我不会再让你出任何意外了,勤勤。”男人低声说着从未有人听过的承诺。
“从今晚后,你只管放心地朝前面走,去闯荡,不用担心,也不用回头。我会在你身后的。”
“你会一直在吗?”女孩小声问。
“会。”男人说,“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我怎么会不需要你?”女孩笑得朦朦胧胧,眼里都是发烧带来的水雾。可真因这份迷糊,让她的话有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沈铎深吸了一口气,想压住胸腔里狂躁的情绪,却饱吸了一肺腑任勤勤散发出来的淡香。
任勤勤已洗过澡,可波多菲诺的香气似乎早已渗入了她的肌理,随着身体的热度飘散,霸占住了他的全部呼吸。
“好安静呀。”任勤勤侧头朝窗外望去。大雪滂沱,已在窗棂上结了一层冰花。
沈铎的目光落在屋角的一台留声机上。
片刻后,黑胶唱片旋转,贝多芬的《Moonlight sonata》在静谧的屋内缓缓流淌。
任勤勤望向沈铎的目光依依不舍。
沈铎朝她走了过来,上了床,和衣躺在了她的身边。
*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雪珠子扑扑地打在玻璃上。
小壁炉里,柴火熊熊燃烧。屋内温暖如春。
沈铎的脸被火光渲染得无比英俊,像是由洁白的美玉精雕细琢而成。
他们认识这么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将脸靠得这么近。一个近得已经不大适合“兄妹”的距离。
任勤勤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铎,这张漂亮得能令人心碎脸。她仰望了那么久,极想伸出手,用手指去描绘那起伏的线条,转折的弧度,用掌心去感受那微凉的温度。
可是她不敢。
一个小时前,她才刚刚弄明白自己的感情,还不适应自己的新状态,不敢贸然采取任何措施。
很奇怪的,虽然都是对异性的喜欢,任勤勤却知道自己对沈铎的感情,同她对徐明廷的截然不同。
好像喜欢徐明廷只是一场演习,而喜欢沈铎,才是真的走上了爱情的战场。
炮火猛烈,硝烟滚滚,强劲的声音和风扑面而来,那么真切,带给她从未感受过的震撼。
原来爱情可以这样?让人这么心惊胆战。
任勤勤引以为豪的大胆在这片战场上毫无用武之地。她在这个领域还完全是个新人呢,这是一片陌生的地图。她目前只敢瑟缩在一角,眼巴巴地看着远处那个堡垒,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将他攻占。
沈铎也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女孩用发烧而迷蒙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沈铎感情内敛,山谷里的爆发大概已经消耗掉了他未来这一年的情绪表达量。所以他现在目光平和如波澜不惊的大海,甚至有点不悲不喜的味道。
像个神。
任勤勤心想。
是的。虽然这个男人很鲜活,可是在有些时候,他又是个不带私人感情的神,她的守护神。
可以庇护她,给予她想要的一切,却依旧是个不会涉及人类情爱的神。
任勤勤忍不住轻声问:“沈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好么?”沈铎反问。
任勤勤点了点头:“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过。”
沈铎没有出声。
“你了解我,体贴我,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我。我从小大到,除了个别老师外,身边从来没有一个靠谱的异性长辈。我也不知道,有一个强大可靠的异性照顾,会是这么一种美好的感觉。那是一种,没有后顾之忧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沈铎说:“发烧挺好的。可以让你说点平时舍不得说的好听的话。”
任勤勤笑了,脸蛋红扑扑的。
“可是,沈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铎的眉头习惯性地轻皱着,不知道是在思索这个问题,还是在犹豫是否要将内心的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