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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一阵,她心中忽而涌起一阵恼愤:我为何要哭?该哭的是你典如琢。我并非猫犬,更非物事,被人捡着收着便欢喜,被人丢弃便自伤自怜。你愿走愿丢,由你。即便能拦,我也不会拦你。我要生下这个孩子,自己好生把这孩儿抚养成人。若是女儿,我便教她自珍自爱,绝不倚靠男人。他若是儿子,我便教他守信守义有担当,绝不负心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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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她抬起头,两把抹尽泪水,从针线篓中拣出一束蓝色丝线,拈起绣针穿好,重新拿起那绣袋,开始绣那朵兰花,心里默默说:“他负我,我不能负己心。我要绣好它,拿到灵前烧给他,让他知道,这世上并非人人都不守信,似他这般轻舍轻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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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绣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抬起眼透过窗户望去,是阿黎引着三哥于仙笛进来了。三哥神情瞧着若有所思,应该是查出了什么。她心里一颤,轻手放好绣袋,起身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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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瞧见她,眼里又是疼惜又有些忐忑,她让三哥坐下,等阿黎斟了茶出去后,才涩涩露出些笑意,轻声问:“三哥,你查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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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琢那晚买了丝线回来路上遇见了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个孩儿,在河边说了一阵话,而后如琢独自去了酒肆,吃了许多酒,才回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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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妇人?”她心里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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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只知道那妇人唤如琢叫‘少东家’。不知她跟如琢说了什么,竟让如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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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东家?那一定是这里雇过的仆妇。我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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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燕燕立即站起身,快步出了小院,想追上阿黎,可到了外间一看,已不见阿黎身影。她忙要追到前院去,可一听院子那边一片诵经声,不好贸然出去,只能停住脚。正在急不可耐,却见大嫂的婢女阿青从后边绕了过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头是个青瓷碗,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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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娘熬了些粟米粥,让我端一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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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这家里以前有没有雇过其他使女?”她忙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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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使女?我不知道。我来这里快三年了,除了阿黎,并没见其他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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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之前,一定有其他人,你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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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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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你莫骗我!你一定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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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只影影绰绰听着,我来之前,是有个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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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听见过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二相公自尽那天,见了那妇人。二相公就是因她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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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阿青前后望望,见没人,才压低声音,“二娘,我说出来,你千万莫说是我说的……我隐约听着,原先那个使女似乎不安分,和二相公有些……有些……我说不出口,反正不干净。这都是我乱猜的,二娘千万莫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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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板站在河岸边,闷望着那只焦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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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正怕那船沉没,唤人将它拖上了岸边,斜搁在草坡上。开封府里人手正紧缺,搬尸的一直没来,那几具尸首仍摆在船板上,用两张破席子罩着。悬赏告示也已张贴在各个路口,却没有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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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板心里焦躁不已,面上都有些藏不住了。坊正见他候在那里,也不好走开,便叫人搬了两块石头,拂净尘土,请程门板坐下来歇息,自己也陪坐一边。程门板见那坊正坐得无聊,几回开口想闲谈,他始终板着脸,一声不应。坊正越发没趣,坐在那里如同受刑,不住扭挪着。程门板自己也难熬,却只能熬,且要做出沉思之状。其实心像是被黑油膏腻住,哪里有分毫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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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挨到午后,天阴下来,飘起了雨丝。那坊正忙站起身:“下雨了!”程门板屁股早已坐麻,也站了起来:“这船还是得差人轮流守着,就劳烦你了。”坊正面露难色,却只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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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板刚要转身离开,却见一个小厮引着个农夫快步走了过来:“程介史,这个人前晚上见过这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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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在哪里见到的?”程门板忙望向那个农夫,三十出头,朴朴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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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小人去城里卖菜回来,天已经黑了。经过这里时,这船靠在岸边,船上亮着灯光,帘子挡着,瞧不见里头。只听见里头有人说话。是个年轻妇人的声音,似乎是在唤爹娘喝姜蜜水,一个小儿嚷着也要喝……小人那时口正渴,故而听得极清。可又不能去讨一口喝,便忙着赶路,没停步。才走了两步,就猛然瞅见旁边这棵大柳树背后躲着个黑影,似乎是个男人。小人唬了一跳,可咱这等人嫌狗欺的草命,哪敢惹是非?于是小人装作没见,赶忙走过去了……其他的小人再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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