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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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百彩和他的岳丈何飞龙是师兄弟,当初杂间装是由何飞龙提振起来,何飞龙漏画龙睛,触怒了龙颜,被发配海岛后,黎百彩才接过杂间装门头的位儿,广揽徒众,兴作起来。画技上,黎百彩略逊何飞龙,但在胆色上,黎百彩却几乎百无禁忌。他说既然是杂间装,便该杂收杂取,哪般好,便该用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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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早年间,彩画等级极严,哪里能由他任意妄为?但这些年,朝廷礼制纲常散乱,世风又竞逐浮华。黎百彩正逢其时,为官宦富商绘制屋宇时,只投主家喜好,丝毫不拘常规,所绘庭园极尽奢丽炫目,因而声名大盛,势头强猛。其他四门瞧着,自然都有些不乐,但彩画行五装二刷一向亲睦,众人都不好说什么,只能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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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瓢子的浑家阿菊却只要一提及黎百彩,便一肚子酸恨。黄瓢子自己也时常暗叹,若是岳丈仍在,黎百彩哪里能这么得意?自己也便能跟着岳丈习学杂间装,妻小也便不须为吃一顿羊肉便欢喜得那般。不过,转念又一想,岳丈若在,自己哪里能高攀到他家女儿?说回来,这世间事真如点蜡烛一般,亮了一头,便亮不得另一头,哪里有两下里全都燃着的道理?想到此,他又忍不住呵呵乐起来。就像黎百彩,名声家业都挣到了,却连娶八房都没有生育,直到五十多岁,娶了第九房小妾,才得了一个儿。这原本是天大喜事,可儿子生下来后,黎百彩既不办酒,也不让人瞧那儿子。众人纷传他生了个畸儿怪胎。去年阿菊去黎家,在后院无意中瞅见了那孩儿,嘴眼歪斜,的确有些痴傻。黎百彩不甘心,去年又娶了第十房,那小妾居然真的怀了孕。只是谁知道又会生下来个什么?老天给了你九成九的福,缺的那一分,必定格外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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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瓢子一路想着,不觉已到了黎家院门前。不像五彩史家,黎百彩的宅院前立着一座新崭崭黑漆门楼,是官户气派。去年黄河水灾,黎百彩向朝廷献纳了一万五千束秆草,谋到一个本州助教的小散官,因此翻造了宅院,虽不敢大用色彩,却也描青点绿、勾红涂朱,装饰了一番。黄瓢子见院门大开着,正在犹豫该不该进去,却见一个中年妇人挎着只篮子走了出来,是黎家的仆妇刘嫂。他心里暗暗庆幸,忙从木箱里取出一罐姜豉,迎了上去:“刘嫂,你这是去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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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郎啊?你是来寻我家员外?他才和大娘闹了一场,生气出去了,你不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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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黎员外和大娘一向和睦,怎么会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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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为九娘?”刘嫂压低了声音,“上个月头上,九娘抱着小公子、带了那个新雇的养娘回娘家去了,一个月了还没回来。大娘问员外,九娘啥时间回来,员外回了句:‘你干吃酱瓜闲操心,她回不回来干你盐醋?’大娘自然委屈,哭了起来。其他几个娘都在,全都护着大娘说话。员外焦躁起来,连骂带踢,闹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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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瓢子原以为出了何等大事,却原来只是妻妾争醋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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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里这罐子是啥?”刘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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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是我浑家新酱的姜豉,拿些来孝敬员外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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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仍在哭呢,你莫进去。我替你收了。你上回送的那些芥辣瓜儿几位娘都说好,你下回再送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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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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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燕燕顿时惊住,自己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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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那边僧人击铙敲钹,好不热闹,她心里却一阵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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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如琢不告而别,她也全然冷了守节之心,只想等查明白典如琢死因,便离开典家。这时却发觉,自己这一生将永陷典家,再难抽身。生平头一回,她真切看到男女之别——男人说走便走,一干二净,片缕不留,天上的云一般;女子却如地上的土,只能等、只能望、只能受,风吹来一粒草籽,一旦生了根,便占尽这片土,再难清静,更难斩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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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惊望自己小腹,似乎已觉到里头有活物在蠕蠕而动,甚而不敢伸手去摸,心里又慌又怕,忙避开脸,却一眼看见桌上给丈夫绣的笔匣袋子。兰花还没绣,那花茎瞧着断了头一般,不正是这段婚姻?有始而无终。身为女子,和这袋子有什么分别?男子娶你,不过是要你替他盛装后代。他若绝了情,不但弃你如破布袋,连袋里的后代也可决然不顾。她一阵怨恨,从针线篓中抓起剪刀,颤着手握紧,要去剪烂那绣袋。剪刀尖要刺到兰叶时,却下不得手,那并非剪绣袋,而是剪自己的心。她怔望片刻,再忍不住,趴到桌上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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