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夺宝
我夺过书仔细看起来。这段文字是叙述解放战争期间淮海战役的一个局部战争,距离永埠县城那场哗变已有四年多时间,如果国民党军官中没有第二个岑世昌,那么所谓全军覆没便是历史的谎言——当时国民党政府为了粉饰抗战的决心,常常编出某某部队大获全胜,杀敌若干,某某部队血战到底全部牺牲的泡沫,不足为怪。
“临阵哗变,动摇军心,在任何一支军队犯下这种过失都是死罪,接下来的战斗中手下将士皆战死于沙场,整件事又原原本本被记录下来,岑世昌有何脸面只身潜回大部队,而且短短几年工夫还官升一级?怎么分析都不合逻辑。”我蹙眉道。
尹师兄道:“兵败,逃跑,在豫湘桂战役属于家常便饭,河南会战时国民党军队有军用卡车800多辆,仅100辆用于军运,其余都被军官们用于搬运私人财产和运送亲属向西安逃跑,为了逃得更快,各部队争先恐后,第二十军和第十三军竟为了抢路互相厮杀。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计较一个小小的团参谋长。”
“可作为副手,煽动下属犯上作乱,打死最高指挥官,任何一个上司都不可能容忍这种恶劣行为。”
尹师兄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圈:“问题又回到了起点,章炯笙到永埠县城干什么?我们可以设想岑世昌掌握了这个秘密,不仅如此,他还查到背后主使者,以此作为护身符躲过一劫。”
我沮丧道:“可惜岑世昌还是做了短命鬼,这条线索毫无价值。”
尹师兄瞪眼道:“谁说的?正因为此,才拉出一条更关键的线索……导师说过台湾大学同行到访的事?”
我点点头。
“知道他们为什么想去永埠?”
“没……没问清楚。”当时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无暇关注身外之事。
“其中有位助教名叫章蔼和,他亲口承认是章炯笙的嫡孙,岑世昌死了两次之事也是他研究出来的。”
我顿时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叫道:“这么大的事你干吗不早说?”
声音引来馆内其他人不满的目光,他赶紧将我拉坐到座位上,支吾道:“我也是听系里其他教授说的,到宿舍找你你又不在……”
喔,肯定看到我和方舟一起散步,泛起酸水,连正事都忘了。
“有当事人的后代,我们还费神挖什么资料,向他问个清楚不就行了吗?他住哪儿,哪个房间?我现在就去!”我连珠炮地说。
尹师兄哂笑道:“真这么简单我何苦坐图书馆啃面包?其实他对自己爷爷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当年章炯笙战死时儿子才五岁,而且远在广东,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中你能指望章炯笙留多少线索,他儿子能记得多少,更何况孙子?”
“总会有些外人容易疏忽的细节,不然怎会突然跑到大陆寻根?”我说,顺便提了下导师的建议,尹师兄并不显得意外,也许这本来就是他的主意,导师向来有肥水不流他人田的思想,创造机会撮合我们也说不定。
第二天下午章蔼和等人婉拒校方参观上海外滩的安排,提出要跟我和尹师兄见面,商讨永埠之行的细节,他们日程排得很紧,不愿将宝贵时间浪费到观光旅游上。
主宾钱伯斯博士来自休斯敦大学,是台湾大学世界史客座教授,对中国近现代史很有研究,选择永埠作为考察地点,主要目的是研究抗战后期得到美式装备和国际支持的国民党军队为何颓势不减,试图从心理层面找到合理解释。
章蔼和年龄之轻出乎我的意料,今年才30岁出头,眉清目秀,斯文有礼,颇有几分当年章团长的风采。女友瑟曼是钱伯斯的女儿,标准的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言辞间带着白种女性特有的矜持与高傲。
他们听说我将深入研究哗变事件的成因及背后隐藏的谜团时,都表示这个选题切中要害,应该能挖掘出更多令人感兴趣的东西。
章蔼和问有无详细的调查计划,我耸耸肩,事情过了将近60年,历经沧桑变化,当年的战场早已面目全非,当年的居民也基本上随风而逝,最多翻翻县志,查查档案,探访风烛残年的老人,勉强尽些努力而已,遂反问他打算从哪儿着手。
章蔼和沉吟片刻:“1944年5月2日,爷爷从重庆打电话到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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