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只能是我保持冷静,我咬着牙做他的工作:“你吃药,先吃药再说好不好?”
他突然一伸手把我手里的药打飞,又猛地拉住我的前襟,还是那个执拗的动作:“谁?”
我又撕开一粒,他嘴唇死死抿着,却只是紧紧盯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冷汗从额头迸溅出来,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找人了,我狠狠心,用力掰着他的手指想去拿手机打电话。
他不放,另一只手已经快要举不起来,却还在用最后的力气决然地问:
“谁这样对你!”
我不能再迟疑,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拿出掌上电脑争分夺秒地写:
“我十五岁在酒吧演出时遇到了坏人,是个留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我不认识。”
他大口喘气着吃力地看着,手背上的青筋全部突了起来。
一团阴沉沉的浓雾在他的已经涣散的眼中弥散开来。
我无暇去揣测他的心情,趁他不备用最快的速度撬开他的嘴把药塞了进去。
他已经虚弱到意识不清,眼神也没有了焦距,却还是对着我,伸出手颤抖地比划了两个手势:
“你、那么痛。”
心口像有一锅滚沸的热水在外溢,我的泪毫无防备地从眼眶里喷涌出来,灼烧一样地烫。
他的手垂了下来,黑色羽翅一样的长睫也覆下来。
我什么都顾不得,抱住他把他紧紧贴在心口,另一只手迅速地拨通了郁家大宅的电话。
可能因为郁安承的奶奶刚过世不久,郁家人对他的这次发病并没有过多追究,可是我却从来没有那么怕。
在救护到来之前,他倒在我的怀里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摇晃他叫他的名字,一遍一遍,我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和衣服上,我觉得如果他一直不醒过来,那么天也永远不会再有亮的时候了。
去医院的路上我的泪水没有停过,人像吃了冷风一样地不停抽噎,直到他被推进急救室,我才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以至于一向沉稳的佟助理也被我吓了一跳,放软了声调来安慰我:“放心吧,安承不会有事。”
可我一定要看到他睁开眼睛才肯相信,不管他们怎么劝我去休息,我都坚持要在重症监护室外守着他。
当我透过玻璃,看到在医疗仪器管子的重重包围中他苍白暗沉的脸色,只觉得胸口的血管像被阻断了,手脚都是冰冷发麻的。
我怕得要死,这种怕,不是出于对任何责罚的畏惧,也不是出于对将来活路的忧心,而只是,怕这个人,会突然无声无息的从我的眼前消失。
我们认识的这短短几个月里,他已经几次病情失控,而且一次比一次凶险。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佟助理说他这几年病情一直很稳定,很少有这样厉害地发作。
如果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甘罢休咄咄逼人,他不会这么频繁地发病,也不会因为我的不依不饶而弄得心力交瘁。
而这一次,完全是因为我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疯长的贪念。
我知道我已经再也无法忍受惠恬儿出现在他身边,我的潜意识里根本不能接受被彻底从他身边赶走的结局,我害怕再次堕入独自一人时那种暗无天日噬心蚀骨的孤单。
我甚至一遍一遍贪婪地回想着他昏迷前的神情,那样的焦灼悲切,就像是生命里最美好的东西突然被损毁一样的肝胆俱裂。
还有那么多次,我们试探着从彼此身上寻求安慰,获得依靠。
那些惶惶不定的念头像浮藻一样在脑海纠结缠绕,缠得我透不过气来,却让我终于看清自己一直回避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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