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突然给我一把钥匙叫我去打开一扇陌生人的门,简直就有种入室抢劫的犯罪感。
老人却很笃定:“只要有耐心,不难,知道吗?”
不等我回答,她又把那把锁放到郁安承的手心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祝福:
“安承,和小妍……要好好的,早点给郁家添个孙儿……哎,真想看看,我们安承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呢…… ”
她语气里无限的向往与遗憾,连我都不由动容。
此刻,她已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女强人,而只是一个对世间无比留恋的垂死的老祖母。
我想起我的奶奶,自从我爸爸过世妈妈精神失常,整整四年,我就一直活在她的诅咒与怨骂中,她痛恨我命硬才会搞得家破人亡,她抱怨我拖累她让她老境凄凉,她总是觉得我们家该死的不是我爸而是我,直到她临终的时候,她还在怨毒地看着我:“死丫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脊背一凛,我几乎就要落泪。
但郁安承却还是微笑,伸出手,把我的手,和他奶奶的手,紧紧握成一团,用一只手比了一个手势。
我看懂了,那是:“一定可以。”
出了病房门,郁安承就低头走向停车场,快走到车边的时候猛地踉跄了一下。
我生怕他有什么不妥,赶紧过去扶住他。
他推开我的手,撑着车顶用力喘了几下,就开门坐了进去。
我在车上偷偷打量他的脸色,夜太黑,只能靠着路灯看到他脸部紧绷的轮廓。
似乎没什么事,我稍稍放心。
路不长,但实在太累,我靠着椅背上闭起了眼睛。
也不知道有没有睡过去,我感觉到身边传来越来越重的鼻息。
不敢确定,我偷眼望去。
郁安承的手握得紧紧的蜷在腿上,头低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发抖。
偶然划过车里的一道光亮,映出从他眼中不断滴落下来的泪,却没有一点呜咽的声音。
我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这个人,怎么这么能忍!连我都快要落泪,他却还能微笑,非要把眼泪,留到黑暗的车厢里。
居然腾出一种想要把他揽到怀里好好抚慰一下的冲动,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拼命地克制着哽咽,肩膀的颤动越来越厉害。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
或许,至少可以轻抚一下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
但我的手刚刚碰到他,他马上触电似的一凛,迅速抗拒地向一边偏过了头。
这种抗拒一直延续到新房里。
在我们的新婚之夜,郁安承直接把我的枕头扔到了书房的沙发上,并且毫无余地地拒绝我在客房铺个床的要求:
“阿秀来打扫,会发现。”
敢情郁家还安插了个保姆来监视我和郁安承的夫妻生活,我真是无话可说。
幸亏沙发够大,也够舒适,而且,当我一个人窝在上面的时候,觉得无比的安全。
现在再想想刚才在浴室中的恐惧,不仅是一种神经质的紧张过度,更像是,一种卑微可笑的自作多情。
因为郁安承上次的犯病初愈,婚礼后没有安排远途的蜜月,只是安排我们到郁家茶园度假。
这家茶园是郁家的副业,位于S市郊野的澹湖边,现在交给惠家的一门远房亲戚在打理。
我起初并没有多大兴致,到了那里却觉得真是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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