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融入了新学校,跟几个女生相处友好,尤其是跟同桌的柳曼。男生们自然也都向她献殷勤,但小枝对他们都很冷淡,总是让人吃到软钉子。
班主任申明老师,仿佛刻意回避她,小枝一度怀疑自己被他认了出来?但想想女大十八变,早已与六年前判若两人,难道只是眼神泄露了秘密?整整几周,除了在课堂上说话,老师没有单独跟她相处过。而他与别的同学关系都很好,柳曼常找他去提些问题,更别说他跟马力等人打篮球了。
南明高中对她最好的老师
,却是一位年轻漂亮的音乐老师,当时刚从师范毕业分配进来,如今早被调往一所女子中学。那年头不重视音乐美术,到高二下半学期就很少上了,她对于音乐课的印象,仅限于听老师弹钢琴的时光。最后一次音乐考试,是在钢琴伴奏下唱歌。有人唱四大天王或《新鸳鸯蝴蝶梦》,老师坦然为这些流行歌曲伴奏。而她选了首课本里的《我的祖国》,那时就在想--做个女老师该有多好啊。
有男生为她抄过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对于这些纸条,她向来不理不睬,与人保持适当距离,既不厌恶也不接近,除了既是同桌又是同寝的柳曼。没想到十多年后,这首诗进了高一的语文课本。
欧阳小枝从没提过转学的原因,有的老师却不经意间泄露了秘密--她的爸爸是解放军团长,数年前对越自卫反击战,在老山前线立功牺牲,获得革命烈士荣誉。小枝与母亲相依为命至今,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原来也在市区一所重点高中,但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需要转到一所寄宿制学校。因为她是烈士家属,教育局有优待政策,就把她转到了南明中学。
其实,她的爸爸不是烈士。
2012年,春寒料峭。
她不再是穿着白色大毛衣的女高中生,而是白色大衣配套筒靴的高中语文老师。
今夜,星空难得清澈,夹竹桃还没开花。
小枝独自穿过操场,快步走进多功能楼。打开四楼一扇小门,便是楼顶的天台--这是高中时代常来的地方,现在没几个学生知道这秘密所在。
低头向下面看去,安老师正在操场里徘徊,这个男人死活要请她吃晚饭,虽已当面拒绝过两次,他还是不依不饶地纠缠。也只有这个地方,是他永远找不到的。
月光皎洁。
四层楼上冷风呼啸,头发瞬间吹乱,她感到背后有人,转头看到一张十七岁男生的脸。
“司望?你怎么在这里?”
“嘘!”他把食指竖到唇上,“别让他听到了!”
小枝心领神会地点头,他走到天台栏杆边,把头往下探去。
“他为什么追你?”
他压着嗓子,害怕风把声音带到楼下。
“老师的事情,跟学生没关系。”
她摆出教室里上课的庄重样子,就差拿根教鞭来揍人了。
“我是在担心你。”
“司望同学,请叫我欧阳老师!”
虽然表情严厉,她还是遵照司望的意思,把声音放到最低,几乎用气声说出,听起来有些好笑。
“好吧,小枝。”
司望的回答让她更尴尬:“老师不强迫你了!但我想要知道,大半夜的,你为什么不回寝室睡觉?”
“睡不着。”
“你是在跟踪我吗?”
“不是啊,是你正好出现在操场上,安老师又在后面追着你,我怕他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