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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突然间!突然间,他的身体失去控制似的紧抽两下,随着一声压抑的呻吟,所有的动作便突然终止了……
那天晚上,季宛宁安慰自己,这是他的第一次,他太缺乏性经验了,对她渴望得太久了,对身体的欲望实在太强烈了……如果不是因为来得太快,他们的感觉不是挺好么?她不是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痛苦、而是察觉到了发自体内的欲望么?当他刚刚开始动作时,她不是甚至体验到了一种隐隐的快意么?
季宛宁想,自己应该给他练习的机会,让他能够尽快适应真正的性生活,以便他既能享受这种男人特殊的权利,也能对她行使一个丈夫应当行使的职责。不过实事求是地说,在那个年龄,季宛宁以自己的简单阅历和幼稚思维,还没有真正意识到,性,无论对男人还是对女人来说,都意味着双重的含义,即:权利和职责。当时的季宛宁虽然对性怀有渴望,但她仍然像她从初恋的性生活中获取的经验那样认为,性更主要的是男人的权利,男人的享受和男人的快乐。因此,季宛宁对现在这个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给他以女人的帮助,完善他作为男人的生活。
接下来的数天里,季宛宁的确按照所想的那样去做了。她像是突然间对性产生了兴趣,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一有机会就拉着他腻在那个空间窄小、空气滞浊的单人宿舍,极其温柔、也极其妩媚地展示女人的魅力,和他亲昵地说悄悄话,含羞地开一些大有深意的玩笑,热烈地亲吻他、抚摸他……果然,这些女人的心思在她的努力下起到了显著的作用,他几乎要融化在她如此的甜蜜之中了……
突然间!
每一次都是在这样的突然间,他都如同变成石像般中止动作,悬在她身体上方,脸上交织着愉悦和痛苦的表情,直到疲软的身体从那片饥渴的、热气腾腾的沼泽地褪出,然后瘫软在她的身旁……
这些“突然间”一次次到来,在一次次的重复中变得日益残酷。当季宛宁一次次僵在他的身下、体内那种对隐约快意的寻觅捕捉戛然而止时,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声的嘲讽。她不知道是谁在嘲讽自己,但渐渐意识到那种嘲讽的内容:谁让你满怀希望去追求性的快乐呢?那不是你的权利,那不是一个女人的权利啊!在这种嘲讽中,季宛宁仿佛被赤身裸体置于光天化日之下,体验到了深深的羞耻之情。
季宛宁从来没有真正弄清楚过,那时的他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她只是看到他僵在她的上方,然后疲软地褪出,颓然瘫倒在她身旁,不一会儿便传来响亮的鼾声。她从未听到关于此事他对自己说过一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些委婉的安慰,或是一些不必负责的歉疚……他那样突如其来地僵化、褪出、瘫软,心安理得地在她身旁睡着,仿佛这一切都是男人命中注定应该行使的权利,不必多加任何的说明……
也许是太年轻了。虽然体内那些欲望一次次被终止,羞耻之情一次次降临,但季宛宁却始终没有面对面与他谈论过这个话题。只有在他们性爱的过程中,当他们都一丝不挂、成为两个与社会无关的独立人时,季宛宁才有谈论此事的勇气。可是那个过程太短暂了,短暂得几乎稍纵即逝,季宛宁根本来不及表达。而当他瘫软在她身边之后,她所体验的羞耻,他发出的鼾声,又成为她与他谈论此事的双重屏障。等这一切都过去,他们衣冠楚楚地恢复成社会人,他能够体面严肃地与她交流时,季宛宁却再也没办法张口了。
真的,季宛宁从来不清楚他心中对于他们两人的性爱的真实想法。他满意么?他享受么?他自豪么?他愧疚么?他幸福么?他……季宛宁只能在心里做着种种猜测,却无法通过他印证答案的正确与否。
季宛宁想像不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尚未进入婚姻的女孩子(虽然她的身体已完全成熟了,但毕竟只有二十二岁的年龄),如果开口对他说:“我们做爱时你坚持的时间太短了,我没办法从中获得快感和高潮……”他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他们之间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季宛宁没办法说出这句话,她说不出口。虽然她甚至在私下演练了无数遍,假装他就在面前而自己能坦然说出那句话,可最终,季宛宁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他若无其事地催她去领证。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已经领好结婚证,然后从各自的单位请好婚假,一起去云南旅游了。他表现得很平静,对他们去领证的事既没有过分的热情,也不令人感到冷淡,似乎他们已经是在一起很久的夫妻,要共同去完成一项理所当然的工作。他们领证的事情是被季宛宁耽误了,有一次是她身体不舒服,有一次是她单位突然有事走不开,有一次……总之一次次地,季宛宁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迟了真正进入婚姻的时间,因为在那些一次次的戛然而止之后,季宛宁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她原以为会是一个全新领域的婚姻充满了失望。而一旦意识到这个失望是在婚姻尚未开始便出现的,这种失望便演化成季宛宁对婚姻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