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杀人:以色列女特工自传
工程师这职位不错。每天要花两个小时在上班的路上,我在车里放上以色列音乐,把音量开到最大。这是我最放松的时候。
但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慢慢窒息。那个梦想重新回来敲门了,在清晨的风里,在市场货摊上熟透的水果和照向干裂地面的阳光里,都透着它的味道。
于是我以短期旅行的形式,重新开始办理去“圣地”的手续。我认为迟早能说服母亲跟我走。而在她看来,我这次旅行更像是日益明显的离弃。不知不觉我们之间的裂痕变深了。她很难过,因为她发觉不再有力量给予我最大的幸福。
母亲日渐显出疲惫,但拒绝去看病。我白天工作,晚上也几乎见不着她的面。
我通常深夜才回家。对母亲的病情发展我没有引起重视,直到那天她发了高烧。我没去上班留下陪她。烧一直不退。等送到医院,医生诊断已是淋巴癌晚期。三个小时后,她去了。
我陪着母亲到最后一刻。灰色的发卷散落在她脸上,我不停地摩挲着它们,为她哼唱那首赞美诗: "它们垂到脸上,就像加拉德。山上的羊群," ……而她微微笑着!这些场景,连同这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连同她肿胀的脸上每一块青痕,都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
那晚,我最后看了她一眼,安详,平和。看到她不再有痛苦,这给了我些许安慰。我感觉不到母亲的存在了,她身子轻飘飘地一动不动,我明白她是真的离我而去了。
母亲的走令我茫然,我没了继续留在此地生活和工作的理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既是痛苦不堪的孤独,又有完全自由后的兴奋。
我也该动身了。
1993年 11 月间,“回到”以色列的那个晚上给我留下了迷人的记忆。我的目光越过飞机舷窗落到这片“圣地”,它是被人如此热爱,如此渴望又如此充满理想色彩。它布满点点灯火,被幽暗的海洋包裹在中间。在漫长的飞行之后,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最终伴着降落同时来临,落向这个美好的地方,落向我。大巴上面,“公共”告示是用希伯来语写的:不准吸烟,不准和司机交谈,不准吃带核食物…
…棕榈树在晚风里摇曳。一面面以色列国旗像是专门在那儿反复向我证实:“你没有做梦,这回是真的!”Eretz Israel," 以色列圣地" . 或者,就像这里所称呼的, HaAretz:“祖国" .
一进机场大厅节奏就紧张起来。有三条通道供选择:“以色列公民”,“移民”,还有“其他”。我深夜到达,可是所有人都在热情欢迎我。我说的希伯来语显得年代久远,不好懂。不过我是跟磁带学的……而他们说的,我也觉得有不少糟糕的语法错误。很快就找到了暂时的解决办法:多数时候说英语,夹杂一点简单的希伯来语。一些年轻士兵,有男有女,正忙着办理手续和进行安检。我察觉到一个女兵在“测试”我,她轻轻把我推到后面但又尽量不做得那么明显,意思要我别走得那么快。我明白过来并配合了一下。欢迎来到中东。
走出机场,我便触摸到了热热闹闹的以色列社会。不断有出租车按着喇叭擦身而过,有行人在高声打招呼。一辆警车停在路旁,收音机的声音开得老大,三个半大不大的小伙子正兴高采烈地在车里你推我搡。
我差点没赶上开往特拉维夫的最后一班222 路公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我,样子有点紧张。我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年轻而且讨人喜欢。我的箱子把过道给挡住了,不过车上没什么人所以司机也没说什么。开过几站后,一个新上车的乘客走过来教训我:行李应该放到储藏格里去。他是对的可惜说晚了点,箱子这么沉,如果司机不愿停车帮我安顿,我也无能为力。我无奈地耸耸肩。这人又过去找司机,司机任他讲了一大通,最后很生硬地说了句什么便结束了这次争论,可惜我没听懂。
我是最后下车的。司机确认我没有弄错目的地,这才帮我把行李拿下去,然后两眼炯炯地看着我,很郑重地道别。说不出为什么,我有一点留恋…… 车站在一个很大的交叉路口,周围都是豪华酒店。虽说车来车往,我还是能在夜色中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被挟着咸味的风带来的:大海。
“你就在那,”我寻思,“你肯定在那,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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