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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帮我盛碗汤吧。”
魏炯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麻利地奔向桌旁,掀开电锅的玻璃锅盖。一股热气升腾起来,魏炯的眼镜片上立刻雾气一片,不过他还是分辨出在锅里翻腾的是鸡肉、花胶和香菇。
“碗在下面的柜子里。”
魏炯蹲下身子,拿出一只白瓷汤碗和一个勺子。
“您还没吃饭?”
“哼。”老人的语气颇为不屑,“食堂里的那些东西还能叫饭?”
鸡汤很快盛好。魏炯小心翼翼地把汤碗递到老人手里。老人捧着碗,没有急于入口,似乎很享受汤碗带给双手的温度。
“你也来一碗?”
“哦,不了。”魏炯一愣,摇摇头,“谢谢您,我不饿。”
“美食不可辜负。”老人的表情不容辩驳,他指指小电锅,“尝尝。”
几分钟后,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洒满阳光的室内,各自捧着一只碗,小口啜着鸡汤。
“味道如何?”也许是热汤的缘故,老人的脸色变得红润,双眼中似乎水汽丰盈,目光柔和了许多。
“好喝。”魏炯的脸上也见了汗,眼镜不停地顺着鼻梁向下滑落,“您的手艺真不错。”
直到此刻,魏炯才得以细细打量着老人。
六十岁左右的年纪,方脸,面部线条硬朗,两颊已有老人斑,浓眉,双眼有神。花白的头发梳向脑后,干枯,缺乏光泽却纹丝不乱。上身穿着灰色的羊毛开衫,里面是黑色的圆领衬衣。看不到双腿,下身被一条棕色毛毯覆盖着。
“鸡肉不好,明显是肉食鸡。”老人朝门口努努嘴,“张海生这老家伙,给了他买土鸡的钱,却给我这样的货色。”
“这里还能自己做饭吗?”
“付钱就行。”老人放下汤碗,指指自己的床铺,“枕头下面。”
魏炯顺从地照做,翻开枕头时,却愣了一下—是一包香烟。
“养老院—允许抽烟吗?”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不会妨碍到别人。”老人熟练地抽出一根,点燃,又举起烟盒向魏炯示意,“你来吗?”
魏炯急忙摆摆手:“不了,我不吸烟。”
这一次老人没有坚持,专心致志地吞云吐雾。一支烟吸完,他把烟头扔进窗台上的一个铁皮罐头盒里。
“你叫什么?”
“魏炯。”
“哪个大学的?”
“师大的……大三。”
“什么专业的?”
“法学。”
“哦?”老人扬起眉毛,“学过刑法吗?”
“学过。”魏炯有些紧张,“大一的时候。”
老人点点头,略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追诉时效?”
“追诉时效?”魏炯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问这个?”
“别害怕,不是要考你。”老人呵呵地笑起来,“我就是想了解一下。”
魏炯认真回忆了一下,发觉完整地背诵出刑法原文着实不可能,就把“追诉时效”的大致含义讲给老人听。
老人听得极其专注。看他目不转睛,生怕遗漏任何一个字的样子,魏炯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期末考试前听任课老师划定考试范围时的德行。
然而,听魏炯结结巴巴地讲完,老人的情绪却一下子消沉下来,双眼中的光也慢慢暗淡。他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又抽出一支烟点燃。
“难道说,杀了人……”老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缥缈的烟气,“二十年后也没事了?”
“不是的。”魏炯急忙摆摆手,“好像可以继续追诉,是最高法还是最高检来着……”
“嗯?”老人的脸色稍有缓和,“小伙子,学得不扎实啊。”
魏炯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看到他的窘迫样子,老人又笑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老人笑到咳起来,“下次来再告诉我吧。”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志愿者?”
“是的。”魏炯犹豫了一下,“另外……这也是社会实践课的一部分—十个小时的社会实践。”
老人看看手表:“那么,你们这一次……”
“三个小时左右吧。”魏炯草草计算了一下,“我至少还得来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