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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奇案演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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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短捷说,给小岛上供烧香,除了道上耽误点事,进屋应酬三言两语事情就办妥了。李元文图个干净麻利快,想直奔王府赶紧把剩下的事办了。王府在英租界的墙子河边额尔金路附近,中间还隔着法国地,宫岛街不通电车胶皮也难找,李元文准备腿儿着走。小岛挺够意思,认为腿儿着“开路的不行”,扒拉扒拉墙上话匣子的圆盘子,对着小喇叭一通“叽哩咕噜”,不大会儿门外开来一辆汽车。听说让他享用这金贵的脚力,李元文激动的不知说嘛好了,“你老这是太抬举我了,太拿我当人了,甭说我们老爷,王爷未必享用过这脚力……”说到这儿, 眼泪“唰”地下来了。打死李元文他也不会知道,他坐的是辆最流行的别克汽车,漂洋过海打德国开过来的。车身涂的白漆,白得赛过洋白面;黑顶子黑得赛青缎子。里面豁亮的能坐五六个人,比王爷坐的洋马车气派多了。
 
开车的是中国人,听说去王府没费嘛劲就送到了。刚要下车,李元文忽然想起来,蒲包里的嘎巴和醋罈子全让他送给小偷了,拿嘛见王爷呀?开车的德行特别好,见他犯难就问老王爷喜欢吃嘛?其实他也不知道。根据他的水准,便说:“最好的吃食,还能超过桂顺斋的点心?”开车的嘛话不说,绕了老远的路送到桂顺斋,卖了两盒点心一兜子鲜货,又把他送回王府才回去。
 
这是辆大通车行的车,司机就是这家车行的老板。这次邂逅十分重要,日后他们还会照面,到那时就知道这次接触有多重要了。这些暂且按下不表,再说李元文提着鲜货点心盒子,刚走到王府门口,从院里拉出来好几辆装满箱子柜的排子车。李元文朝里张望,二位贝勒在院内张罗着,看样子在指挥搬家,便径直走了进去。
 
二位贝勒看见李元文提着东西送礼来了,哥俩忙把他让到客厅。厅内一片乱糟糟,接过鲜货、点心,连句客气话也不说,哥俩打开点心盒子拿起来就吃,吃相跟饿狼似的。大贝勒噎着了,茶壶茶碗儿哪儿也找不到,干脆拧开水龙头对嘴喝凉水,翻翻白眼儿能说话了,“你小子真来巧了,晚来会儿还碰不上了呢。瞧我们哥俩这通忙活,打早晨起来连碗豆腐脑都顾不上吃。”李元文四处挲摩,“王爷呢?”二贝勒肚子有了底儿,拍打拍打手上的点心渣说:“嗨,他老人家扔下我们哥俩享清福去了。”李元文这才注意到,书案上歪斜着王爷的黑框子相片,旁边倒着香炉,乱七八糟散着一堆蜡烛纸钱。李元文一见赶忙跪下,“哎哟哟,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也不给老世交送个信儿呢,让我家老爷怎么受哇……”李元文真挚地磕响头,捶胸拍腿辅以嚎啕作痛不欲生状,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不见一滴泪水。
 
天津卫老爷们儿吊孝都这样,有别于天津女人哪种过于缠绵的絮叨,女人吊孝总要公式化的哭诉三部分:亡者的生平业绩;亡者与哭诉者的传统友谊;哭诉者对亡者的承诺。哭诉注重细节,譬如最后部分,如果亡者留有未成年的孩子,多半阴阳顿挫这样哭:“……谁还能给那可怜的儿,儿……儿,宝贝儿(这里要吸口气)儿……喂口奶呀……你就放心的走吧,有你妹子啦……我多喝羊汤鱼汤骨头汤,往后宝贝儿就是我的心头肉我的亲生生儿呀,我是儿的娘我是儿的妈,我替老姐姐带娇儿,我跟娇儿两不分……就吃我的奶吧……”其实亡者最小的孩子快十岁了。
 
老爷们儿哭亡灵悲壮大于悲痛,形式重于内容,追求力度和瞬间的爆发,以其惊天动地震撼鬼神的嚎啕,表达心情渲染气氛感染观众,干净利落一劝就完。
 
大贝勒适时劝住他:“得啦,蹦子儿没留甭哭他了。你瞧瞧,就留下这么个破宅子,连个价都卖不上。”李元文作罢擦泪的动作,问:“往后有事上哪儿找你们二位贝勒爷呀?”大贝勒说:“往后甭贝勒了,我们入洋教了。眼下找了个公寓住下了,有发财的事找我们,到额尔金路58号打听约翰那拉、乔治那拉就都齐了。”李元文重复着,“约翰那拉、乔治那拉,记住了。二位贝勒爷,那就告辞了,我得赶紧给我们老爷回话去。”外边还有好多事等着,二位贝勒也没法子留他,就说:“占着身子不送啦。”李元文麻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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