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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长案前,他倒抽一口凉气,怔住了。下面四丈余,是一座大得不能再大的大厅。未入楼之前,他看出一楼高有两丈,却不知上二楼时,侍女带着他共登了三次楼级,事实上他已到了三楼。二楼高一丈五,加上一楼的两大高度,已经有了三大五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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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灯火辉煌,高高矮矮共有一百二十盏大宫灯,再加匕六十盏聚光的所谓镜灯,把下面照耀得如同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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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乐。”有人人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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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板铿锵,丝竹齐鸣,金钟悦耳,百十件乐器奏出悠扬的升平迎宾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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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扶栏,不由长叹一声。下面,中间是大红圆形舞池,足有四丈圆径。前面,是一张巨型的堆锦云床。十二名身披蝉纱.粉弯雪股若隐若现的绝色美女,半躺半卧拥簇着穿玉色博袍,陕西人恨之入骨的梁剥皮,这恶贼身材中等.尖脑袋.猪眼尖嘴高颧,白面无须,年约四十出头,头发已略现灰色。这家伙出身御马监,整天与牧羊马粪打交道,但今天,混在女人堆里享尽富贵荣华,虽然不能人道,但陕西人都知道这畜生是有名的美女名驹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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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一张铺绵长春凳,然后是漆金雕花长案,案上摆满了酒肉鲜花,一杯一筷一碗皆是玉制品,盛菜的也是金盏银盘。左侧不远处,是六十名女乐。供奔走的是二十余名小太监。为了这一群犯禁的小太监们,这恶贼坑死了百余名小男童,平均宫三名小童,只有一个活的。这件事前任巡抚贾待问曾经上奏天庭,参刻梁剥皮犯禁私置小太监,这犯了抄家灭族大辟的罪名,十分严重。可是,万历皇帝不但不追究他,反而下旨警告贾巡抚“造谣中伤有意陷害税监”,再多事便撤职逮治。贾巡抚不久便撤了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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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冒险往下跳,看到这恶贼他眼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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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乐!”有人大叫,乐声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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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往下跳吗?”梁剥皮向上叫,背靠在两名美女的怀中,脸上有笑意:“你最好低头看看二楼上,十二具雷火九龙筒和三十具匣弩等着你,跳啦!看你能不能平安着地?不过,你最好冷静下来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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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回廊上,三方都有人,他的正下方十二个青衣大汉,各举着一根三尺长臂粗的红色绘龙怪家伙。他如果往下跳,十二道火流必可将他烧成烤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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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懔懔,吁出一口长气,在虎皮交椅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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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梁永,梁钦差,梁镇守使。”梁剥皮含笑说:“你,林彦,我认识你,我有你的图形。上一次你闯我的钦差府,是不是想向我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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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他信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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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你又不是陕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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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什么,只要你死。”他微笑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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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晤!你不错,你比那些自称替天行道,自称为民除害的人都坦率可爱些。”梁剥皮的口气充满嘲弄:“我享受,我奴役别人,因为我曾经吃过苦,被奴役过。林彦,你认为我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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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不错与我无关,我只有一简单的愿望,那就是杀了你。呵呵!你也已经享受够了吧,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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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永远不会够,正如同人争取名利不嫌多,你说,我这种排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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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极奢侈,在下算是开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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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拥有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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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谢谢。我林彦只是一个知足的江湖浪人,对人生的要求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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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并不是不要,有意思,是不是?”梁剥皮从一名美女奉上的玉杯喝了一口酒:“如果你也愿意,我给你。请听清楚,是给你,而不是与你分享,你可以拥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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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我如何维持呢?谢了。”他耸耸肩:“我闯荡江湖,双肩担一口,何等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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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会给你机会、名利、权势,任你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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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什么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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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梁永很笨,但并不愚蠢。人生百岁,如驹过隙;谁又肯枉度青春岁月,谁又肯丢弃名和利?当然,名和利都是有限的,太多了反而是累赘,所以我很聪明,知道适可而止。你曾经会过我的护卫统领毒龙,他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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