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道:“直觉告诉我元兄内心依旧有担忧的事,不知什么事能让你都放不下?”
元越泽叹了口气,把刘昱的事说出,突利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等恶人竟得到了中原四大奇书中最虚无缥缈的‘战神图录’,若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元越泽暂时不想理会神出鬼没的刘昱,转换话题道:“突利兄已洗髓伐毛,若有心的话,将来必有一日可破碎虚空而去。”
突利讶道:“难怪小弟自被嫂夫人救醒后就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顿了一顿,又道:“小弟从前的人生目标是先一统草原,再侵入中土,现在自然是不成啦!不过与元兄接触多了,我渐渐生出一个疑问:假如我的理想真的实现,我究竟该欢欣还是空虚呢?人就像一个爬山者,每前进一步,都为生命带来新鲜的满足感,可当爬上最高的山峰时,便是尽头,跟着要往下爬,回到平凡而不断重复的日常琐事、应付人世间的各种烦恼。这不是空虚又是什么?”
元越泽耸了耸肩膀,道:“假若你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那就等于在攀登一座永远也摸不到顶峰的高山,可永远享受着登高攀登,迈向目标的乐趣和烦恼了。”
天际,一颗流星稍现即逝,好似一个梦想的幻灭,又像一个梦想的开始。
突利沉默半晌,虎目闪过异彩,兴奋地抓住他的宽肩,用力摇晃道:“我终于明白了!”
摇了半晌,他才停了下来,整个人的精神大变,神采飞扬地道:“我准备了一批人,过些日子即可南下,在两年内可助元兄训练出素质丝毫不逊色于金狼军的骑士。”
元越泽大喜。
骑战之利,人人皆知,但纵观中土,只有李世民天策府麾下悍勇无伦的三千玄甲铁骑称得上无敌骑兵,更有‘天兵’之称,人数虽少,却无惧敌阵的千军万马,杂在唐军中,伺机突击,屡建奇功,所向被靡,只要对方阵脚一乱,己方大军便趁势狂攻,内外呼应,令敌人饮恨沙场,薛举和刘武周均因此吃大亏。
亲眼见识过草原骑兵,元越泽对中土的骑兵越来越没把握。战马和装备方面有飞马牧场提供,当然不用担心,但将才、骑术、战士质素等方面却是硬伤,人人都想自己的骑队有过人之威,可这种事知易行难,更受诸多条件限制,突利这“借”人一招立刻为洛阳军骑兵团注入新鲜的活力。
二人由最初因利益而结识变成真正肝胆相照的知己,兴奋之下又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
元越泽赶回龙泉时,已是一更天。
他的身影出现在城楼哨兵的视线范围内时,立即有人打开城门,恭敬地迎了进去。
龙泉变成了一座不夜的城市,家家点起灯火,间或还有人放爆竹,可知躲过灭族危机的百姓们有多开心。元越泽走在比白天还要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接受着龙泉军民潮水般起落涨退的欢呼声和掌声,连连回礼,气氛热烈至极点。
就在他大感吃不消时,宗湘花出现了,许是为了庆贺,她换上一袭汉族味儿十足的华丽亮银纹黑色长裙,令元越泽眼前一亮,泛起惊艳的感觉。
二人并肩而行,感受到元越泽频频射来的灼灼目光,宗湘花心生窘迫,微垂头道:“公子对粟末族人的恩德,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
元越泽摇头叹道:“侍卫长该记得我当日在皇宫广场上说过的话,我离开后,请帮助大家忘记我吧!”
宗湘花别过头来,盯着他骇然道:“你这便要走了?”
她与元越泽身高相同,是他见过的女性中个头最高的,一阵如兰似麝的幽香扑面而来,元越泽一呆,亦没有注意到她突然改变的称呼,半晌后方叹道:“感觉上,我来龙泉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