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谁又能想到,当日不信佛道的宇文邕,会盛年暴病而亡?谁会想到,强盛一时的齐国会被周国吞并,但宇文邕的继任者宇文赟,不仅没能将父亲的基业发扬光大,反倒使得江山在自己手中拱手让人,北方改朝换代,而沈峤却因扶助新朝有功,而被封为通微元妙真人,连带玄都山乃至道门,也因此在隋朝有了一席之地,从今往后道统传承,代代不灭。
隋朝一反周齐时期对突厥的弱势,直接与突厥交恶,双方关系剑拔弩张,郁蔼想要借助突厥之势实现玄都山崛起的愿望,最终也没能视线,世事多变,这些当初谁又能够料到?
正因为想不到,所以许多人心中有愧,不敢面对沈峤,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其实本性并不坏。
沈峤自然也知道,当初郁蔼能够顺利接任掌教,其中不乏几位长老的支持,连带这山上大多数弟子,也都觉得郁蔼更适合当这个掌教,若要追究起来,恐怕只能将这些人都逐出师门,那对玄都山的影响太大了,人至察则无徒,有些事情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就不宜过分较真。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完人,沈峤虽然经历过许多坎坷,但他对这些旧日同门或晚辈,心中并无太多怨恨,也没有什么报复或扬眉吐气的想法。
当年他从师尊手中接过玄都山掌教之位,却没能守住,本身就是他的失职,不自省却反倒将罪责归咎在别人身上,这不是沈峤的作风。
所以他对孔增道:“当日郁蔼下毒害我,此事自然门规难容,但如今他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这些事情就不追究了,我自会带他的尸首在历代祖师牌位面前请罪。”
说及此,沈峤话锋一转,“不过从今往后,我希望玄都山上下,能够齐心协力,众志成城,若再有勾结外人,一律按照师门戒律来处置,任何人不得轻饶。”
他早已今非昔比,这番话中不乏森森寒意,气势冷然,众人心头震慑,忙恭声应是。
至此,也无须重新办什么继任大典,自然而然,众人已经默认了沈峤的掌教身份。
三清殿外一片狼藉,许多人开始收拾残局,沈峤叫孔增带了人一路下山,去找那些原本应该在山下值守的弟子,有受伤的就疗伤,被杀了的就安置尸体,择日下葬。
他原本就是掌教,这些事情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有条不紊。
就在这时,边沿梅回来了:“谭元春已经捉住了,刘长老将他送至你们关人的刑堂,等候你去发落。”
沈峤看见他身上血迹斑斑,口角也溢出鲜血,忙问:“你受伤了?”
边沿梅摆摆手:“不妨事,刘长老伤得比我更重。”
他没好意思承认自己身为晏无师的弟子,却连个谭元春都没拿下。
沈峤拿出伤药:“我的内功与你路子相反,不好为你运功疗伤。”
边沿梅接过来道谢一声,又笑道:“无妨,伤势不重,运功几日便可痊愈,你还是去看看谭元春罢,我猜你有不好话要问他。”
沈峤的确有不少话想问,但当他一步步走进刑堂,由远及近,看见被绑在柱子上,形容狼狈的谭元春时,却忽然觉得什么也不必问了。
反是谭元春面色冷漠,见他进来之后一言不发,不由冷笑一声:“看见我如今下场,你想必很是快慰?”
沈峤静默半晌,对旁边负责看守的玄都山弟子道:“给他解绑,再搬个座垫来。”
弟子有点惶惑:“掌教……?”
沈峤:“无妨,有我在,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