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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将军的铁甲将士也是食君之禄的,应当不会做出悖逆之事来,娘娘就不要多想了。”落霞小心地笑道。
苏轻鸢眉头深锁:“父亲若肯起兵作乱倒还好,我只怕他把我和陆离的事闹出去,再添油加醋地制造一些谣言……朝中那些文臣是最看重人伦道德的,到时候父亲提出改立钧儿为帝,只怕会一呼百应!陆离大仇未报,必定不甘心,一场大乱在所难免……”
“娘娘,您就别胡思乱想了!”落霞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苏轻鸢叹了口气,摆摆手叫她下去。
落霞有些不放心,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劝,只得退到屏风那里站着了。
苏轻鸢看落霞的脸色就知道,在这件事上,陆离确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想来也是。他若是有把握,又怎么会不对她细讲,任由她在这里胡思乱想呢?
他手中或许会有底牌,比如禁军、比如某几个忠心耿耿的朝臣……但父亲的那一计实在太毒,只怕根本不容陆离撑到兵戈相见的那一刻!
南越皇朝以孝治天下啊!“皇太后”这个身份,同“太上皇”一样,是凌驾于皇帝之上的,就连皇帝在她面前也要自称“儿臣”!她若是死了,还是因为那样的缘故“自尽”的,陆离这个“儿臣”哪里还有活路?到时候恐怕不只是被迫退位那样简单了!
苏轻鸢思来想去,解决的办法只有一种。
在父亲下手之前,她应该把所谓的“证据”彻底销毁。只有那样,才能万无一失、永绝后患。
陆离必然也想到了那种办法,只是他不肯说罢了。
苏轻鸢不停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小腹,心里木木的,并没有觉得十分痛苦。
那个位置依旧平坦,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它还小,不会动,她从来没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就连前些日子让她很苦恼的孕吐症状,近几日也渐渐地没有了。
她自信可以说服自己,假装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不能再等了!就连昭阳宫后面一个深居简出的疯癫老宫女都知道她怀着“孽种”,她还能瞒到几时?
再拖延下去于事无补,只会让局面更加难以收拾罢了!
苏轻鸢慢慢地坐了起来,向落霞笑道:“我没事,你下去歇着吧。”
“奴婢在这里陪着娘娘。”落霞显然并不放心。
苏轻鸢白了她一眼:“你该不会是怕我想不开吧?我有多怕死你是知道的,这么小心做什么?与其在这儿呆站着,不如替我泡壶好茶去!”
落霞忙笑问:“娘娘要喝茶?奴婢幼时跟一位师傅学过水丹青,今日斗胆请娘娘品鉴一番,好不好?”
苏轻鸢想了想,摇头道:“水丹青太费工夫,你就替我泡一壶铁观音来就好。你的茶艺,我更愿意留到咱们平安无事的时候再欣赏。像此刻这般心神不宁,岂不是糟蹋了这等雅事?”
落霞听她言下之意,料想她此刻心中应该松快了几分,便依言下去泡了一壶铁观音过来,随后心事重重地退了下去。
苏轻鸢盯着那壶茶看了很久。
铁观音,美如观音重如铁,好茶。
可是今日,她想用这壶好茶,做一件很坏很坏的事。
陆离知道后一定会怪她的,说不定还会大发雷霆,更有可能因此恨上她、再也不理她了。
可是,明知如此,她仍然不得不这样做。
她跟陆离注定是有缘无分,这个孩子真的不该来!
苏轻鸢起身走到妆台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纸包,打开。
里面装的是一些暗褐色的粉末,很不起眼的样子。
苏轻鸢打开茶壶的盖子,把那些粉末倒了进去。
许是因为茶壶口太小的缘故,有一些粉末洒落在了外面。苏轻鸢很有耐心地用手指一点点地沾起来,撮进了壶里。
暗褐色的粉末一见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半点儿痕迹也没有了。
苏轻鸢呆了一呆,拿过壶盖盖好了,捧起茶壶摇晃了几下,又重重地放回了桌上。
身上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她艰难地从盘中取出了一只茶碗,那茶壶却再也提不起来。
苏轻鸢怔怔地盯着那把茶壶,心里乱糟糟的闹成一团。
真的……要喝吗?
万一陆离有办法呢?他虽然未必有万全之策,但只要有希望,就该尝试的不是吗?
她怎么可以这样任性地替陆离做了决定,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地杀掉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轻率地选择放弃……
也许还有别的选择!
也许再等下去就会有希望!
可是,距离父亲准备下手的日子只剩一个月了。她必须给自己留出养好身子的时间——若是到时候她还是死了,她必须保证,即使是最好的大夫和仵作,也不能从她身上看出任何曾经怀过孩子的痕迹!
她不知道现在动手还来不来得及,但她知道,若是再耽搁下去,肯定来不及。
思及此处,苏轻鸢将心一横,咬着牙将茶壶提了起来。
“四姐姐。”门口忽然响起一声轻唤。
苏轻鸢吓得一颤,手里的茶壶拿得不稳,险些摔在桌上。
苏青鸾忙走过来接了一下,笑问:“四姐姐在想什么呢?这么一惊一乍的!”
苏轻鸢定了定神,勉强挤出笑容:“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