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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宫。
那间狭窄的囚室里。
陆离颓然地坐在地上,面色灰败。
小路子跪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这或许是贼人的攻心之计,皇上先别慌啊!这会儿您若是稳不住,太后那里可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陆离手中攥着一方脏得辨不清颜色的帕子,不住发颤:“稳住……你让朕如何稳得住!阿鸢在贼人的手里、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
小英子带着养居殿的小太监们,捧着朝服找了过来。
陆离看见他,扯出一抹苦笑:“还要上朝吗?”
小英子恭敬道:“当然是要上朝的。眼看到了年底,六部之中政事千头万绪,何况还要预备迎接使臣入京——桩桩件件都等着皇上拿主意呢。”
“可是,她……”陆离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帕子。
一块绢帕或许说明不了什么,可若是那帕子上沾满了血迹呢?
若是除了血迹之外,还有明显是利器所造成的破损呢?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该自乱阵脚,可是看到这块染血的帕子,他便再也不能保持从容。
更让他焦心的是,昨晚发现的那一段地道,又到了尽头。
尽头处依然没有动过的痕迹,这也就意味着出口又是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又不知要耽搁多久才能找到。
这样一段一段地找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那个女人,还能等吗?
时间耽搁得越久,生还的希望便越渺茫了。
让陆离难以理解的是,一直到今日,对方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已经是第三天了,他连对方的目的都不知道。
他从未如此被动,也从未如此茫然无措。
这样的滋味,仿佛自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明知对方的屠刀要落下来,却始终不知道它何时落下、如何落下。
还有比这更痛苦的吗?
小路子从小太监的手中接过朝服,捧着送到了陆离的面前:“皇上,您已经在这儿守了一整夜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哪里受得住?您若是病倒了,娘娘回来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呢!这会儿上朝的时辰也到了……”
陆离闭目无言,缓缓地伸出了手。
小路子忙招呼两个小太监将他扶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替他换上了朝服。
陆离踉跄着,几乎连路也走不稳。
正要出门时,外面忽然有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皇上,皇上——”
小路子迎上去,“啪”地一声招呼了一记耳光上去:“冒冒失失的,成什么规矩!”
那小太监扑地跪了下来,双手举着一封书信:“皇上,这……这是奴才们一早在养居殿的桌子上发现的!”
陆离一惊,快步抢上前去,劈手接了过来,撕开信封。
小路子等人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陆离哆嗦着双手展开了那张纸,脸色立时铁青了起来。
小路子伸着脖子努力看清了那纸上寥寥的几个字,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白纸黑字,龙飞凤舞地写着:“伏击北燕使团。”
陆离慢慢地把那张纸攥成一团,抬起了头。
小路子忙道:“会不会是别有用心的人准备浑水摸鱼……”
话未说完便卡住了。因为他和陆离同时注意到,那个小太监的手里,还举着一枚发钗。
正是出事那天苏轻鸢头上所戴的那一支。
陆离伸手将发钗取了过来,攥在手中:“小英子,北燕使团到哪儿了?”
小英子躬身道:“离京城尚有七八百里,月底应当便到了。”
小路子吓坏了:“皇上,这可使不得啊!如今三国鼎立,大家互相忌惮,天下才得太平,若是咱们贸然伏击了北燕的使团,西梁的态度又晦暗不明,到时候局面恐怕不可收拾!”
陆离转过脸来看着他:“你一个内臣,对天下大事倒是了如指掌。”
小路子知道犯了忌讳,“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小英子略一迟疑,也跟着跪下了:“皇上,伏击北燕使团,这确实万万使不得啊!”
陆离站定了,许久不语。
手中的发钗上雕刻着精致的凤尾纹样,硌得他掌心生疼。
沉默许久,小路子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皇上,这话确实不该奴才来说,但事关重大,您总该同朝中的大人们商量一下……您是天下之主,越是危难之际,越应当临危不乱,否则……”
“好了,上朝吧。”陆离收起发钗,哑声开口。
几个小太监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又赶着来替陆离引路。
外面天色明朗,陆离却觉得越走越冷了。
伏击北燕使团?
师出无名,朝中无将,军中无兵——拿什么伏击?
南越与北燕世世交好、代代联姻,数百年来互相试探又互相扶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边关的安定,方才保住了天下的安宁。
他怎能因一己之私,贸然打破这样的默契,陷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书信已经送到他的手中,他若置之不理,他的阿鸢……
对方会如何待她?
他仍然不知道她是否平安,仍然不知道对方是何种身份——倒是对方的目的,他心里大致有数了。
对方的野心竟比他原本猜测的还要大——居然是要挑起全天下的战端! 可是,这战端挑起之后,阿鸢就能平安无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