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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英今年十七了,比福全足足大了五岁,她是压根没往那些事上想,只是莫名其妙,她跟福全其实不熟,就要推拒:“我不要——”
福全硬往她手里塞了塞:“姐姐,别跟我客气。”
一个纸团借着糖包的掩护,从他掌心里同时滑到了菊英掌心,然后他直接扣住了菊英还要推拒的手,把她往旁边拉了拉,“姐姐,我和你说句话。”
小子们一看福全这么大胆,兴奋地发出了怪声来。
菊英本要生气了,福全垫着脚尖,飞快地低声说了一句:“我们大奶奶给二姑娘的。”声音旋即恢复了正常,“姐姐,你别恼,往后我想见你也见不着了,你就给我个面子,收下罢。”
菊英眼皮颤抖了一下,哼了一声,好像强忍怒气不得不收似的,捏住了糖跟纸团,挣开了福全的手,然后转身就走了。
小子们还伸头看呢:“这就走了?”
福全做戏做全套,也伸脖子,很是留恋的模样:“唉。”
把小子们逗得大笑,都取笑他:“你真是人小心不小!”
闹过一回,福全说还有事,要走了,嘱咐小子们别把他这事往外说,小子应道:“知道,就你话多,我替你叫的人,我说了,我有个什么好?”
福全才走了。
另一边,菊英把糖跟纸团都揣到了怀里,顺来路提心吊胆地回到了清渠院,一路上只怕叫徐大太太或者徐大太太的心腹碰着,幸而没有。
午后时分,云姨娘和惜月都躺在炕上。
不是午歇,而是在养伤。
云姨娘挨了二十板子,惜月是姑娘,徐大太太还是要些体面,没直接打她,但是勒令她在院子当中跪了足足两个时辰,暑天炎热,惜月不但差点把膝盖废了,还中了暑,跪过那半天以后,爬都爬不起来了,徐大太太见她这么惨,才消了点怒气,这两天没再来找她的麻烦。
不过同时也没有给请大夫,两个人只能生熬着。
惜月对自身所受痛楚还能煎熬,但是连累了生母,心里过不去,两天没大说话了,云姨娘忍着痛,过一会儿,就安慰她一句:“二丫头,姨娘没事,你也别懊悔,把这最难的时候熬过去,就好了,太太总得想法安置你。”
徐大太太再严苛,她不是丧心病狂,妾室庶女的命也是命,不管多招她厌恶,她不能直接下杀手,这麻烦远大于随便找个人家、眼不见为净地把惜月嫁出去,所以只要能熬到徐大太太冷静下来,想明白这个道理,惜月这一计就算成了。
惜月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姨娘,我知道。”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可是她没有别的路走,事已经做下,如今也只能咬着牙往前硬撑了。
这个时候,菊英匆匆回来了。
梅露见她模样奇怪,说了她一句:“你做什么去了,怎么做贼似的?”
菊英没顾上说,喘了口气,把糖包先掏出来,然后又摸出了那个纸团,走到炕边,蹲下递到惜月眼前:“二姑娘,三姑奶奶着人捎给姑娘的信。”
她不识字,路上怕被人撞见,也没敢把东西取出细看,见是个纸团,就以为是莹月写的信了。
现在她在惜月疑问的眼神中帮着把纸团小心地一点点展平,不由愣了一下:“——三姑奶奶捎的什么?这信怎么怪怪的?”
银票这样的物件,她也没有机会接触过,看见了一般不认得。
但惜月读过书,就是没见过,也能认出来写的是什么。
她在烈日底下跪昏倒了都没落一滴泪,此刻忽然间眼前一片晕眩昏花,两大颗泪珠直直落下来,打在银票上。
菊英吓了一跳:“怎么了,三姑奶奶写了什么?可是责怪姑娘了?”
云姨娘听见动静不对,也从那边努力撑起身子,把目光投过来。
惜月咬着牙——她怕一开口,排山倒海般的悔愧将她压倒,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梗着声音道:“没有。”
她把眼睛也闭上了,又过一会,才又道:“我们剩的那二两银子呢?”
菊英迟疑地道:“在呢,姑娘要用了?可是身上撑不住了?”
那二两碎银是她们仅剩的银钱,之前受了罚后回来,云姨娘就想用了,大夫不好请进来,托人买点药吃还是有门路的,只是她们一下伤了两个人,恐怕这点银钱一下花空了,徐大太太那里再找事,她们就只能等死了。
所以云姨娘的意思是给惜月买降暑及贴膝盖的膏药就行,但惜月觉得自己歇两天缓过来就好了,云姨娘伤在皮肉上更重,要让云姨娘用,母女俩争执不下,最终只能决定先熬两天再说,谁熬不下去,谁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