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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璎珞沉默片刻,轻轻问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阿金无奈一笑,“从头到尾我都跪着,只见着了皇上的龙靴,没敢抬头看一看他的龙颜。”
“眼睛没见着,耳朵总听过吧?”魏璎珞道,“阿金姑姑,宫里面的人是怎样形容他的?你还记得吗?”
阿金想了想,笑道:“管不住自己嘴的人,连见皇上龙靴的机会都没有,好了好了,别皱眉头,小心长出皱纹来,我给你说一件我亲眼看见的事吧。”
“你说。”魏璎珞立刻一副洗耳恭听状,“我在听。”
“大约是四年前的事了,一位贵人死了。”阿金缓缓道,“因为一条裙子……”
随着她的话语,紫禁城的红瓦青砖渐渐浮现在魏璎珞面前,里三层外三层,如同她身上这条绳子,将她牢牢固定在了一个名叫后宫的牢笼里。
来来往往的女子,或沉鱼落雁,或闭月羞花,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妙处,搁在哪儿都是名花一朵,如今聚在一处,便个个争奇斗艳,谁叫满园春色,赏花人却只有一个——当今圣上。
然而花有开时,也有败时。
“啊!!”
惊叫声引来了一群围观人,其中就有阿金。
挤进人群一看,阿金也忍不住双手掩口,发出小声的惊叫。
前方是一口水井,宫女们时常要来这里,为各自的主子打水洗脸。
而今将头往井口中一探,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女人的浮尸。
“……她的脸被井水泡得发胀发白,已认不出她原来的样子。”阿金沉声道,“但我认得她身上的衣服,那是一条百鸟朝凤裙,死掉的是兰花苑的云贵人。”
明明是个喜庆的日子,门外时不时传来鞭炮声与贺喜声,但魏璎珞却感觉身上有点冷。
一股寒气拖过阿金的声音,透过井水中的女人,侵入她的四肢骨髓里。
魏璎珞咽了咽口水:“她为什么要投井?”
“就是因为她身上的裙子。”阿金喃喃道,“那裙子真美啊,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穿着裙子走在御花园里的样子,流光溢彩,分不清是阳光都聚在了她身上,还是从她身上散落下来的光……”
顿了顿,阿金失笑一声:“可是皇上见了,却大发雷霆,当着众人的面,将她骂得抬不起头来。”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魏璎珞的意料之外,她楞了楞,问:“皇上不喜欢漂亮的女子?”
“天底下,哪有不喜欢漂亮女子的男人。”阿金摇摇头,“皇上是喜欢她的,否则也不会临幸个两次,就将这个平民出生的汉家女子提拔成了贵人,只是她太贪心,想要的太多,又做得太过。”
“可那只是一条裙子……”魏璎珞有些不大明白。
“皇上不喜欢的,正是这条裙子。”阿金沉声道,“那是仿唐时安乐公主的百鸟朝凤裙,作价昂贵,造时许久,宫中崇尚节俭,连皇后娘娘都不会让人做这样的衣裳穿,故而皇上骂她以奇装艳服,行媚上之举,当场削了她的位份,贬为宫女。”
“原来如此……”魏璎珞喃喃一声,对那位素未蒙面,高高在上的圣上,有了一份最初的了解。
那位至高天子,喜欢漂亮女子,又戒备漂亮女子。
他似乎并不特别在乎女人的家事出身,所以汉家出生的平民宫女也能被他提拔成贵人,又或者说他其实更偏爱这种没有后台的女子,干干净净,心里只有他,而不是背后的家族利益。
他不是讨厌那条百鸟朝凤裙,而是讨厌它背后潜藏的东西,比如……野心。
“宫里面行差一步,万劫不复,直至今日,我也不知道云贵人是因为被皇上训斥了,一时想不开而投了井,还是有人拿这个做借口送了她一程。”阿金再次相劝,“所以啊,璎珞,好好嫁人吧,别再想着宫里面的事,还有你姐姐……”
“阿金姑姑。”魏璎珞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然后缓缓回过头来,瞳色幽幽,仿佛两口深井,只是一望,就叫阿金打了个哆嗦,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她站在井旁,井口向外飘出冰冷的寒气与尸气,雪一样白茫茫一片。
魏璎珞此刻的目光,真像那口井。
“我之前求你做的那件事,你做了吗?”魏璎珞盯着她问。
被她目光所慑,阿金情不自禁的点点头。
“那就好。”魏璎珞微微一笑,收敛起了身上那股可怕的气息,转眼之间又变回了一个娇滴滴的新娘子。
阿金背后却出了一片汗,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魏家人那么反对魏璎珞进宫,以至于有些后悔替魏璎珞做那件事了,若是让这样一个女子若是进了宫……
“阿金姑姑。”魏璎珞忽道,“你没有后悔替我做了那件事吧?”
“没,没。”阿金忙否认道,又支吾片刻,终还是忍不住最后劝了句,“可你这么做了,怕是从此以后都回不了家了……”
不等她将话说完,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魏清泰推门:“吉时快到了,都准备好了吗?”
“老爷。”阿金回头望向他,欲言又止。
“准备好了。”魏璎珞忽地开口,断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铜镜内,被五花大绑的新娘子艰难起身,转身之际,嘴唇贴近阿金的耳朵,轻声耳语:“我娘留给我跟姐姐的那些东西,我已经全部放在喜饼盒里,让巧姐儿带回去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