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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抢的人是她,最后给人磕头道歉的是她。
被人非礼的是她,最后给人磕头道歉的还是她。
“我这全都是为你好。”魏清泰硬邦邦道,“难道非得为了一点小事……”
小事?
“不,对我好的只有姐姐!”魏璎珞冷笑一声打断他,“告诉你,我一直在等姐姐回来,她进宫之前跟我说,她一定会回来的,会带我离开这个魏家,离开你,去一个新地方,开始新生活,再也不让我无缘无故对人下跪……”
“宫里就是个随时随地给人下跪的地方!”这次换魏清泰打断她的话。
皇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正如山有高低,水有深浅,宫里的女人们也分为站着的,跟跪着的。
魏家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族,不过一包衣而已,姐姐纵有倾城之色,进宫之后也只能先从伺候人开始,换句话说,先从给人磕头开始。
“给谁磕头不是磕头,不如选个人,只给他一个人磕头。”
这个他,是他,还是她?
宫里宫外两个世界,魏璎珞不知道姐姐在宫中的境遇如何,也不知道她找了谁磕头,只知她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进去,然后冰冷冷的回来。
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她脖子上的黑色手印。
这手印的主人……到底是谁?
“……我要进宫。”魏璎珞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中一往无前,“你不告诉我凶手是谁,那好,我进宫,我自己去查个水落石出!”
“胡闹!”魏清泰气得胡子都在抖,“你一定要步你姐姐的后尘吗?”
魏璎珞条件反射的看了眼肩头靠着的姐姐。
从小到大,姐姐都比她更聪明,更机变,更有勇气。
相比之下,她只是一个时时刻刻缩在姐姐身后,需要姐姐保护的小跟班。
连姐姐都没法在宫里活下来,她呢?她就一定能活到最后,并且查清真相……继而给姐姐报仇吗?
“……够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魏清泰放缓了一些语气,将手伸向魏璎珞肩上靠着的魏璎宁,“让你姐安息吧。”
安息?
眼看着魏清泰的手就要触碰到魏璎宁,义庄内却骤然响起一声尖叫,凄厉刻骨,仿佛被人一刀插进胸口,生生剜出来的一声尖叫。
“啊——”
几个魏氏族人头皮发麻,忍不住抬手捂住双耳,只觉得若不如此做,便有血水顺着这惨叫声灌进他们耳朵里。
魏清泰离得最近,被吓得后退几步,然后盯着眼前发出长长尖叫声的魏璎珞,略带口吃的问:“你,你又怎么了?”
“安息?安息不了的……”魏璎珞抱着姐姐冰冷的,甚至已经开始散发出淡淡尸臭的身体,尖叫过后的嗓子带着沙哑,哭着说,“姐姐安息不了的,我也安息不了的……”
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哭又叫,只不断重复一句话。
“我要进宫。”魏璎珞哭着喊,“我一定要复仇,让你安息……让我安息。”
既然是并蒂的莲花,自然并蒂而生,并蒂而死。
你既然逝去,我纵使还活着,也不过是一具日渐腐朽的行尸走肉。
唯有让你安息,我也才能一同安息。
“疯话,全是疯话!与其让你这么疯疯癫癫的入宫,给族里招来大祸,不如……”一个魏氏老人走到魏清泰身旁,以手掩唇,对他耳语几句。
魏清泰眼神复杂,听到最后,终是轻轻一叹,点了点头。
紧接着几条人影来到魏璎珞身旁。
她抬起头,有些茫茫然看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几只大手一起朝她伸来。
数日之后,一面酒旗迎风招展,白酒入新杯,旁边佐几碟下酒小菜,一人喝着小酒,忽道:“下面是谁家在嫁女儿?”
几名酒客半倚栏杆,自上而下俯瞰街面,只见长街上一条大红色的迎亲队,在爆竹的噼里啪啦声中缓慢前行。
高头大马上,一名新郎官儿春风得意。
身后,跟着一顶小小的花轿。
风起帘动,一名酒客咦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
“咋了,风迷了眼?”旁边的客人问他。
“许是喝多了,眼花了。”那酒客放下手,有些迷茫道,“刚刚帘子吹开了点,我看见新娘子了……被五花大绑的。”
第二章 百鸟裙
三个时辰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
“够了。”魏璎珞打断道,“阿金姑姑,你瞅我现在这幅样子,像是能与人举案又齐眉吗?”
桌子上搁着一面鎏金铜花镜,明晃晃的镜面照出屋内两人。
魏璎珞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雪为轻粉凭风拂,霞作胭脂使日匀,尤其唇上一点朱色丹,明艳不可方物,任谁家儿郎得了这样一位新娘,都得欣喜若狂。
只是,谁家新娘会如她这样,喜服外头里三层外三层,捆着一圈麻绳呢?
与其说是嫁人,倒更像是要将她沉塘,献祭给水中的龙王,换得一族一村的安宁丰收。
“阿金姑姑。”魏璎珞淡淡道,“再与我说些宫里面的事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问这些做什么?”站在她身后的中年女子叹了口气,一边给她梳着头,一边劝,“安心嫁人不好吗?我替你打听过了,新郎家境虽然一般,却是个实诚人,若我当年有的选,我宁可嫁个这样的人,好过进宫当了宫女之后,蹉跎岁月,老了容颜,直至出宫,也只见过皇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