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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瞿唐,赵清没忍住岔开话题,朝赵潋嗔道:“皇姐的眼光!”
赵潋理亏,又怕君瑕听入了心,忙咳嗽了两声,心虚解释:“当时我只见过画册,瞿家的画师……神乎其技,呵呵。”
招驸马那篇对君瑕而言早已揭过,他早已不在挂心,倒是赵潋比他还紧张,弯唇微笑。
赵清便道:“姐夫,你给朕支个招儿。”
不待君瑕答话,赵潋抢先一步道:“你为何如此信任你姐夫。”
赵清犹疑地避过了目光,声音极小,“因为他每次一眼就能明白朕的心思。”
赵潋一惊。
倘若这个皇帝不是他亲阿弟,为了天子这话,也足以战战兢兢了。猜测帝王心术之人,往往下场都……
赵潋不愿让君瑕始终为赵清出谋划策,他尚未成年,上有太后,处处受掣,尚且如此张牙舞爪,若是成年之后,赵清如何容忍得一个处处料他于先的谋臣?
这不行。
她皱眉道:“不如你让人将瞿家围起来软禁便得了。”
赵清老实回道:“朕尚未决定是否要对瞿家动手,毕竟百年世家,北郡威望不在兖州谢氏之下。”
赵潋道:“既如此,你找君瑕有何用,他也不过一人之力,能撼动世家?”
兖州势急,谢氏祖地都将为辽人侵吞,但还顾忌着百年大族的体面,始终不肯低头南迁。倘若这一战再不胜,这个在中原大地上繁衍生息数百年的公卿之家便消失不存了。
赵清并非不顾及,但他的皇帝位都没捂热,好容易有了亲政的机会,手下竟没多少人可用,反倒处处夹缝求生,委实憋屈。这才想到,原来这许多年来母后表面光鲜,翻手云覆手雨,背地里却顶着重重压迫挤兑,虽有权衡之术,却捉襟见肘。
君瑕沉吟良久,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熟知丈夫习性的赵潋便知道他要说话了,忙打回去,“阿清,君瑕出征在即,哪有空替你连牵制瞿家之事也一并料理了。”
赵清扁嘴,“皇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赵潋一愣,瞥向君瑕,对方只是似笑非笑,并不予以回音。
“你这个孩子,怎么还死心眼儿起来了,”赵潋点他额头,“你姐夫身子也没好全,转眼便要带兵出去打仗,你怎忍心让他为你操劳这些,难道瞿家之事是三五日便能解决的?”
皇姐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赵清便唉声叹气,正想道放弃,君瑕忽微笑道:“三五日也能解决。”
赵潋掀开了眼帘,怒瞪了他一眼。
君瑕视若无睹,见小皇帝凑着大大的一朵笑脸过来,他不疾不徐道出想法:“大军出征之后,巡御司帅位空悬。而瞿唐,是瞿老夫人心头肉,在瞿家最受疼爱,他是世家出身,可越过科举,皇上不如推他一把。”
赵清的眼珠滴溜溜转着圈儿,“这柄尚方宝剑悬在瞿唐脑门上,与悬在瞿家后脑勺上相当,姐夫是这意思?”
“对。瞿家如有异动,便是瞿唐监察不力,杀了便是。”
赵潋一哆嗦,从未想过君瑕能这么狠。
“唔,焉知他们不会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君瑕道:“皇上需要的是两名靠得住的副指挥使,不过在下对朝局涉事不深,无法为皇上分忧。”
这个路子是极好的,剩下的自然不用君瑕举荐提点,他也恰到好处收了尾,赵清满心欢喜,“也好,就如此办,等周辽战事结束,朕再想法好生整顿整顿这些世家。”
小皇帝是为求解而来,有了对症下药的良方,便不再久留。
等人一送走,赵潋便忍不住要拆开他留下的信笺,见君瑕也不阻拦,她便堂而皇之拆开了。这是公公亲手写的密函,里头另有瞿家多年前与辽人交涉密谈、购置良田府邸、买卖周国少年的账目。
“实在可恶!”赵潋道。
君瑕将信抽回来,慢条斯理封好,“莞莞,以后这些事我都不再瞒你。”
他方才表现不错,赵潋松了口气,没计较这个。
用膳许久,粥菜都已凉了,窗外还扑簌簌飞着银白大雪,乳白轻絮般地,穿庭树作飞花。
赵清才走没多久,又有一人冒着风雪而来,玄色斗篷下露出素净清秀的一张脸蛋,才数月不见,羞涩已褪了大半,愈发地持重沉稳,宛如平息了波涛的江水,汇入下游。来人正是卢子笙。
人走到廊庑下,踱至房内,便顿了顿,朝赵潋拜倒。
窗外捧着手炉而来的柳黛,震惊地停住了步子,落在卢子笙身后。赵潋惊奇不已,正要唤卢子笙起身,他却不挪动,恳请道:“卢生今日冒雪前来,是为了一桩心事。”
他的脸色浮着大朵红云,不晓得是冻的,还是羞的。
赵潋意会了一二,目光古怪地朝柳黛看了眼,柳黛却局促不安,将脸颊后缩。
赵潋道:“你说,何事。”
卢子笙顿首,“承蒙公主抬举,举荐卢子笙走入仕途,如今从公主府走出去,如此近五月以来,履有升迁。卢生不才,虽自不量力,却也想求走公主身边一人,请公主将柳黛……”
“卢子笙!”
不等他说完,柳黛便跺脚叱道。
他一惊,万万没想到柳黛便立在身后,好容易鼓起的勇气顷刻之间泄了大半,俊脸更彤红如霞。
柳黛抱着手炉,咬唇瞪他,“你难道不知晓,我原本……是瞿唐的外室?我不是什么清白女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