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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不懂小皇帝说这个做甚么,赵潋突然心头一跳。赵清说的,给她的礼物就是这个?
细思量起来,于济楚几番欲言又止,赵清又与君瑕眉来眼去,可见都是知情人。
连同君瑕一道骗她,果然,可真是一份厚重大礼。
小皇帝拂了拂刺着飞龙的衣摆,懒懒地靠住了椅背,“昨日这人栖于后宫,沐浴净身之际,脱下衣衫,后背有谢家祖传的螭纹图腾。谢珺的曾祖父离家之后,后来晚辈身上再也不纹这种烙印了。朕要是猜得不错,这人是应叫谢云柳才是,谢云柳与谢珺是同宗同源,按照辈分还得喊谢珺一声‘叔叔’才是,侄替叔名,这不是大逆不道么。”
小皇帝这一说,倒解释得听清楚了,难怪这谢云柳生得却是如美玉明珠、光华曜目的。
只可惜了是个赝品。
太后没料到,原来赵清一直在培植耳目,连她亲近的几个宫人之中,也有赵清的眼线。
她一直想给赵清留下一个太平皇位可坐,这几年,头疼病愈发厉害,即便她再恋栈权位,也自知没多年了,她只想给赵清肃清朝堂,给他一个好接手的江山,替赵清留下一切,包括为赵家开枝散叶。这些时日,她亦在渐渐放权。
但她的艰辛磨难,换来的是赵清的处处防备,和步步紧逼。
太后的额头忽然胀痛不已,“皇帝,你几时竟派人去了兖州?”
赵清砸吧砸吧嘴,“不久之前,本以为一无所获,没想到有大收获。”他望向除下,“朕问你,你可是唤作谢云柳?”
君瑕侧目,只见他神色从容,虽事情败露,仍不显畏葸地回话:“是。”
当堂承认,这下不用多言。
赵清搓了搓小手,又看向君瑕,笑眯了眼睛,“太后说,他一番艰辛,好容易觅得遗珠,要将独生的女儿文昭公主许配给谢弈书。人不是在这儿么,朕也没什么异议,就着谢珺为驸马罢。”
这一番话下来,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小皇帝方才没表态,木人儿似的坐着,是因为他压根一早便知晓谢云柳是冒牌货。眼下再说给谢珺和公主赐婚,这此谢珺已非彼谢珺了,还顺着太后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老臣皆欣慰:小皇帝终于长大了啊,知道算计亲娘了。
原来赵清与君瑕早已串谋,太后想通关节,急怒攻心,沉声喝道:“既是谢珺,为何在汴梁从不吐露姓名?为何隐瞒身份进公主府,为何欺瞒公主,骗她成婚?来人,将这个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君瑕推出去!”
赵潋勃然变色,太后身边的甲卫冲了下来,要拿君瑕,赵潋飞快地起身一脚踢开一只手,护在君瑕身前,“谁敢动他!”
“赵潋!”太后怒极起身。
她正要匆匆走下台阶,身后却传来小皇帝语调微凉的嗓音:“谁才是君!”
太后怔怔回眸,发间的凤冠摇摇欲坠,凤目里掠过错愕和失望。
赵清扶着龙头起身,负手道:“朕才是君!君瑕虽欺世人,但不欺朕,朕一早便知道他的身份。倒是太后找来的谢云柳,欺君罔上,大逆不道至极。”
太后惨然跌坐回御座。
赵清俯瞰众人,字字铿然:“谢珺忠良之后,乃遭奸人贼子迫害,遂至今日,错不在他。朕之皇姐,才貌甚佳,品行淑懿,良缘早结,佳偶天成,太后已有赐婚书在前,朕今日再行拟旨,为二人钦定鸳盟!”
第65章
文武百官从没见识过皇家出这么大的笑料, 比那勾栏里的风月戏文,还叫人措手不及、拍案叫绝。
小皇帝为了成全公主和谢珺的婚事, 也是煞费苦心啊。
赵清负着手走下玉阶, 将太后跟前的甲卫挥退了,趁着赵潋侧身退了一步, 亲自将君瑕扶起来。
小皇帝最擅长的便是人畜无害的笑容,像朵向阳的葵花, 在众皆诧异时, 他往后退了小半步,行了一个士大夫的礼节, “今日, 朕拜谢珺为帝师, 从今之后, 还请先生赐教。”
“……”群臣失色,不约而同地支起身体看来。小皇帝这一招,全然不顾惜母子亲情啊。
从前, 谢家便出了几任宰辅,几朝元老,到了谢珺这一代,还是什么功名都没有的孩子时, 太后便将独生女儿许配给他。如今更好, 小皇帝心甘情愿要请谢珺做老师了!
谢家这殊荣,太教人眼红了!
太后斜倚着御座,头疼欲裂, 赵潋眼明手快,疾步冲上去,“母后。”她伸手托住太后将倒下来的身子,为难地红了眼眶,悄声道:“对不起母后,儿臣又任性胡作非为,教您费心了。”
他们两姐弟,几时让她安心过?
太后不想同儿女置气,只是疼得脸色惨白,长长几声呼吸,指甲紧扣着赵潋的腕子。
此时君瑕也行回礼,应承了做帝师。
太后细细想来,小皇帝出宫两次,都曾在公主府歇脚过,那时候起君瑕便在伺机撺掇赵清,对付她这个母后了。他进公主府,自然也是为了接近皇上,做公主宠爱的门客,如此机会便大了。皇上生了羽翼,早想逃脱她筑的巢,君瑕手中有她最大的把柄,他们早已联手……
她忍不住心酸地瞧向赵潋——最苦的,还是她的女儿,竟被蒙在鼓里,被利用、被欺骗了如斯之久。
赵清朝君瑕眨了眨眼,凑过小脑袋,用只有他们俩听到的声音道:“人前你是老师,但朕不叫你先生,叫你姐夫就行了,母后那头朕替你解决了,剩下的就是你答应朕的,你要对朕的皇姐好点儿,不能让她受丝毫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