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里的人少了一些,永娘给我送了件氅衣来,那时我正伏在
李承鄞的床前,一眨也不眨眼地看着他。
他长得多好看啊,第一次看到李承鄞的时候,我就觉得他长
得好看。眉毛那样黑、那样浓,鼻子那样挺,脸色白得,像和阗
的玉一样。但李承鄞的白净并不像女孩儿,他只是白净斯文,不
像我们西凉的男人那样粗砺,他就像中原的水,中原的山,中原
的上京一样,有着温润的气质。
我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对永娘说:“叫人去把赵良娣放出
来,让她来见见太子殿下。”
虽然赵瑟瑟已经被废为庶人,但我还是习惯叫她赵良娣,永
娘皱着眉头,很为难地对我说:“现在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赵
庶人的事又牵涉到皇后??奴婢觉得,如果没有陛下的旨意,太
子妃还是不要先??”
我难得发了脾气,对她说:“现在李承鄞都伤成这样子了,
他平常最喜欢赵良娣,怎么不能让赵良娣来看看他?再说赵良
娣不是被冤枉的么?既然是冤枉的,为什么不能让她来看李承
鄞?”
永娘习惯了我李承鄞李承鄞的叫来叫去,可是还不习惯我在
这种事上摆出太子妃的派头,所以她犹豫了片刻。我板着脸孔表示不容置疑,她便立时叫人去了。
许多时日不见,赵良娣瘦了。她原来是丰腴的美人,现在
清减下来,又因为庶人的身份,只能荆钗素衣,越发显得楚楚可
怜。她跪下来向我行礼,我对她说:“殿下病得很厉害,所以叫
你来瞧一瞧他。”
赵良娣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已经含着泪光。她这么
一哭,我嗓子眼儿不由得直发酸,说道:“你进去瞧瞧他吧,不
过不要哭。”
赵良娣拭了拭眼泪,低声说:“是。”
她进去好一会儿,跪在李承鄞的病榻之前,到底还是嘤嘤地
哭起来,哭得我心里直发烦。我走出来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下来,
仰头看着天。
天像黑丝绒似的,上面缀满了酸凉的星子。
我觉得自己挺可怜,像个多余的人似的。
这时候有个人走过来,朝我行礼:“太子妃。”
他身上的甲胄发出清脆的声音,很好听。我其实这时候不想
看见任何人,可是裴照救过我好几次,我总不好不理他,所以只
好挤出一丝笑容:“裴将军。”
“夜里风凉,太子妃莫坐在这风口上。”
是挺冷的,我裹了裹身上的氅衣,问裴照:“你有夫人了
吗?”
裴照似乎微微一怔:“在下尚未娶妻。”
“你们中原,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这样最
不好了,我们西凉如果情投意合,只要打下一对大雁,用布包好
了,送到女孩儿家里去,就可以算作是提亲,只要女孩儿自己愿
意,父母也不得阻拦。裴将军,如果日后你要娶妻,可一定要娶
个自己喜欢的人。不然的话,自己伤心,别人也伤心。”
裴照默不做声。我抬起头来看星星,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真是想西凉。”
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是想西凉,我就是十分难过。我一
难过的时候,就会想西凉。
裴照语气十分温和:“这里风大,太子妃还是回殿中去
吧。”
我无精打采:“我才不要进去呢,赵良娣在里面,如果李承
鄞醒着,他一定不会愿意我跑进去打扰他们。现在他昏迷不醒,
让赵良娣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吧,他如果知道,只怕伤也会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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