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王
他的话来势很凶,丝毫不留情面。余其扬知道这种事情轮不着他来辩解,也可能此人就是冲着他这样的小角色说这种话,不至于马上闹僵,却让他把话传上去。余其扬自然明白什么话非传不可,什么话不传也罢。
他只是说:“黄先生请,黄先生请。山主已经久等。”
黄佩玉三十六岁,比余其扬低一个帽头,在上海男人里算个儿高的了。大褂外加一件皮背心,唇上留有修剪整齐的胡子,帽后的辫子显然是假的。他推了推墨镜,看了看四周,这才走进这家妓院里。
他进门后将墨镜收起,反而显出气质来,看来是个有阅历有主意的人物。他的脸相却一点不咄咄逼人,语气也温和了,带着三分笑意,外表看很像一个书生,斯文儒雅。
余其扬不由得多看了黄佩玉一眼,黄佩玉马上明白是什么意思,主动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交给余其扬,然后举起双手,让余其扬搜摸全身。
余其扬的搜身做得干脆仔细,快速有礼,却没有漏过任何可能藏武器的地方,这是当保镖的基本训练。他谦和地说:“黄先生,得罪了。”
里面师爷大步迎上来,向黄佩玉拱手致意。师爷陪同他走上回廊,楼梯口又有管家老五和红牌老三分别行礼迎接,陪同直到凤求凰厅。
待一行人的脚步声到厅门外,常力雄在厅内高举双手作抱手礼,等着黄佩玉走进厅堂回礼。他神色严峻,眉眼之间似有杀气。他没有说话,更没有请来人坐下。
黄佩玉举双手抱拳,也一声不响,两人的眼睛相对,似乎在测试对方的内心。洪门山堂规矩,见生客先威后礼。黄佩玉早知道他要“过关斩将”,但没想到这个有名的帮主常某人如此人才堂堂,威仪慑人,不禁心里稍有怯意,怕今夜会现出破绽。不过他脸上纹丝不动声色,几个上海洪帮的头目站在他身后,离他只两步远,随时都可以把他扑倒。
常力雄背后是一脸严肃的新黛玉。小月桂头发梳了个髻,一身素衣,除了手腕上有玉镯,无其他佩饰,作为新黛玉的跟随,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突然常力雄朗声唱问:“领香人来做什么?”
黄佩玉回答:“投奔梁山。”
不等黄佩玉话落,常力雄又问:“何事投奔?”
黄佩玉也不得不快接:“结仁结义。”
“受何人差遣?”常力雄不让对方有想一下的机会。
“天差地遣。”
“青帮转洪门,鲤鱼跳龙门。”常力雄几乎威胁地说。
黄佩玉说:“只有金盆栽花,哪有青红分家?”
听到此言,常力雄扬声大笑,声振全屋,却突然收住,缓缓站起,架开手臂,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先将两手附在胸前合拢,向左右分开,左右手拇指跷起,余四指抱拳;左手向后过头不动,右手向前直伸,上下三起落;右腿前弯,左腿后伸,右手上下三起落;此后右手随右腿收回,两手过左肩合拢后,再向左右放下。
常力雄的架步,动作舒缓,劲气内敛,显然是武功精到之人。
黄佩玉没有动,只是拱一下手,两眼看着常力雄说:“前弓后箭,凤凰三点头。山主是‘大’字辈,小子冒犯了,请恕罪!”黄佩玉转过头去,斜看常力雄身后站着的两个女人问:“何处阴码子?”
新黛玉伸手拢胸,左右手各作“三把半香”,交叉于胸前,右腿跨前交叉于左腿。
黄佩玉笑道:“原来是金凤四大爷,失敬失敬。”他自己摆开身姿,做了一个架势:右手握拳直伸,左手作“三把半香”,平于肩头,放在左胸,作前弓后箭,凤凰三点头,后作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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