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王
新黛玉知道他要说什么,故意不接口。
“你照应着点,”师爷干脆转从大处说,“别让常爷淘坏了身子——”
可他没有说得下去。应着他的话声,常力雄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一边还在扣上衣纽扣,看来真是才从床上被丫头叫下来的。
但是他红光满面,神采飞扬,师爷和新黛玉说的半吞半吐的话,全被他听到了。他朗声哈哈大笑,指着师爷说:“你看来还真是白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是男欢女爱!你看我哪里会误了事?”他瞪了新黛玉一眼,转头对师爷说,“日本来的那个姓黄的等不及了?”
新黛玉吓得不敢看一眼常力雄,怏怏地往门口走,说:“你们老爷们办正事。”
“几个人有常爷的魄力!”师爷赶快说,“小弟知道常爷是借风流情事,有意让那黄某人等着。不过去日本打探的兄弟回来了,说风声开始紧起来,看来要有动作。”
第四章
秀芳挂好洗过的帏帐,下凳子来,脚还没够到地,就滑倒在地上。小月桂马上奔到她身边,想扶她起来,秀芳却手脚冰凉,嘴唇发灰,虚弱地说:“小姐,小姐,你不会告诉姆妈辞了我吧?”
小月桂使劲捏住秀芳手指上的穴位,对一旁紧张的李玉说:“快去拿水来!糖水。”
等李玉端一碗糖水回来,秀芳的嘴唇已有血色了。她与李玉一起把秀芳扶到床上休息,一勺一勺喂她水。待她缓过气来,才说:“你这是累病了。常爷在这里时间一多,服侍的人就辛苦了。”
“你不会让姆妈知道?”秀芳仍是担心地问。
“常爷这两天可能会离开一阵,你们大家都可以松口气。我这里没事,不要人服侍。我不会告诉姆妈。”小月桂说着从箱子里掏出银子来,递给秀芳。
秀芳不收,“这是小姐的月钱,我不能要。”
小月桂说:“秀芳,拿着,买些补身体的。我知道你的父亲生病在家。”
秀芳感激极了,“小姐,你对我太好了。”
小月桂说:“我们打开门是主仆,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本来就是丫头姐妹,我年纪小,当然是妹妹。”她转过来对李玉叮嘱,“等会儿你送秀芳回房,让她好好休息,你帮她料理一下再回来。”
“小姐放心。”李玉说,“我们下人折腾得起。”
街上,有龟奴背着出局的俏丽女子,在暮色笼罩的人群中匆匆走过,这又是一个卖笑寻欢之夜。
一辆黑色汽车在一品楼书寓门口刹住,一个中年男子从车里出来,戴着一副墨镜,让司机把车开到一边等候。他不用掏出怀表看,就知道自己来得准时。
在一品楼门口,除了往日短衫撸起的门卫,还有几个穿长衫的人物。今天与往常气氛不同。余其扬剪了头,穿起浆烫过的长衫,脸色有点紧张僵硬。
他在一品楼的大红门前迎接刚从汽车里走出来的男子,照规矩,这个男子没有带跟班或卫士。他说:“黄先生,小人在此恭候多时,我堂山主有请!”
黄佩玉点点头,眼睛却没有朝他看,声音带着疑惑:“怎么选这么个地方?”他站在门口四下打量了一下说,“嗬,原来是妓院!”口气很是不屑。“雅名书寓,一品楼书寓!”他几乎笑出声来。
余其扬小心地回答:“师爷说,此地居于华洋两界之间,上下九流之中,可进可退,可上可下,对大家都方便,请黄先生包涵。”
黄佩玉说:“心里想的怕只是‘可上可下’。你家山主不知我来路,让我等了这么多天,到今天还是不愿意给足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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