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情人
嫁给曾家远六个年头,她存了十七万多,这些钱里不仅有每月家用里存起的两千块钱还包括其他方式敛聚来的人民币,比如说有一年她回老家,曾家远给了她一万块,她回去只用了两千五——当然,她会告诉曾家远她用光了;有一次她把旧手机偷偷卖掉而告诉曾家远她去市场买菜手机被小偷扒了,曾家远给了她三千块,她买了一只一千五的手机,把剩下的一千五和卖旧手机的八百块一起存起来了;有一次本来强壮无比的爸爸打电话给她,而她转身忧伤地告诉曾家远爸爸病得奄奄一息而弄到五千块的“看病费”。
生活中不乏意外的智慧和惊喜,就看你有没有心。对于这些小智慧,她认为自己用得恰到好处且灵活非凡,对于刘雪婷的高薪,她也会羡慕,但她更相信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自从初来深圳求职受打击,这些年在曾家远的庇护下,她连去工作的想法都很少冒出来。她知道自己太平凡,不适合在竞争激烈的深圳找工作,只适合做曾家远的妻子。做这个老男人的妻子。她不需要年轻,不需要化妆品,不需要漂亮的服饰——所以直到现在,她穿的依然是五年前曾家远新婚前后为她买的那些衣服,也不需要激情——就算曾家远九个多月不跟她说一句话,就算她千方百计也根本弄不懂曾家远为什么九个多月不跟她说一句话。
然而,到了这个初五,她没有存钱,确切地说她还在犹豫,她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眼角几条已有些明显的皱纹,她需要买一瓶眼霜——雪婷早就叫她好好地爱护自已,但她从来不置可否,现在看来它那么触目惊心;她还要合适一点的润肤霜或晚霜什么的,这几年她一直只用价廉量足的大宝,她的皮肤看起来又黄又糙;她还需要一套或两套合身的内衣,雪婷跟她讲她的几百块钱一套的内衣都是穿了一个半月就要扔掉的——因为内衣的正常寿命是两个月,洗变形的内衣容易使身材变样,而她的内衣从来都是在夜市的地摊上买的,不超过十五块钱一件的胸罩,两块到三块钱一条的内裤,而且从来都是在穿过一两年之后变形变色得惨不忍睹才买新的来代替。李钊说她穿裙子肯定好看,因为她的腿非常匀称又修长;李钊还说她的指甲非常漂亮,如果她凃上那种透明的亮亮的指甲油,当她伸出手来时一定非常诱人。而她自己更想买一对漂亮的鞋子,除了两双五年前买的皮鞋因聚会的需要偶尔穿出去,她只穿拖鞋和一些地摊买的便宜家常鞋。
所以,初五那天,她推脱了小区内跟她一样状态的一个小女人要她打麻将的要求,在银行门口犹豫了一下,坐公车到了华强北商业圈。她在创景名店坊转了转,只是暗暗地咋了下舌头又出来了,到紫荆城也走了一圈,但比到创景名典坊待的时间更短。到华强路的商业一条街走了走,因为价格的不可承受而两手空空,然后到了女人世界,那里的摊主开价之高吓坏了她,虽然有一两件她看着顺眼的衣服,终因一件砍价太低被人骂另一件因感觉上当受骗而临时拒付款又被人骂而逃之夭夭。最后,她在自已家附近的海雅百货为自已买了一瓶小护
士润肤露和一瓶眼霜,并暗下决心,第二天一定到东门去买两套合适的内衣和漂亮的外套。如果价格可以承受,鞋也是要买一对的。
刘雪婷的公司是从事通信系统集成、计算机软件、信息服务的高科技公司,她的职务是产品总监。新年第一天上班,市场部经理师景明正在给他的手下发利是。看到她,张大嘴笑:新年好啊!
她也笑答新年好!用眼瞟了一眼一个员工的办公桌,发现有三封利是,不用说,其中一封是董事长叫会计发的,一封是总经理的,一封就是师景明刚刚发的。关于发利是的事,她
有些尴尬,自己被老总挖过来,是因为她对行业的过人触觉对产品的独到眼光以及对市场的一份把握。初来公司,她只管产品策划,名为市场部经理而实管一切的师景明管了信息部的所有部门。对于此,她本无意争权夺名,甚至可以说是极满足于这种轻松惬意、逍遥自在的日子。后来因为产品构思、技术开发、平台测试、销售广告……等等环节的僵死和沟通不力以及师景明的重外(市场部)轻内(策划和技术开发)而导致公司在几个大产品上的失利,刘雪婷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次会议上与师景明发生口角,当着董事长的面争得面红耳赤。公司的人当然知道谁对谁错,可是师景明是总经理的心腹,跟他汗马多年,谁也不好为了一黄毛丫头得罪一个在公司根深蒂固的人。好在董事长也不是老糊涂,在那次争吵后把信息部的权力分了两半,指出:为了更好及时有效地推出新产品,策划部、设计部、技术开发部、广告部都要配合刘雪婷的工作,客服部、运营部和市场部还是归师景明来打理。实际上,按道理来说,刘雪婷应该像师景明一样给这几个部门的人发利是,可是,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有实无名的情况下做这种傻事?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摆上台让人宰割和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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