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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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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晴和的下午。三点稍过,志摩站在道赛司德的托马斯·哈代亲手建造的如今已上了年纪的房屋前,拉响了门铃。
 
    一阵狗叫声后,裹着白纱头巾的年轻女仆开门探出头来,见是个陌生人,开口便说:“哈代先生从不见客。”
 
    志摩赶紧递上狄更生的亲笔信,她进去了一会,出来说:“哈代先生愿意见你。”
 
    志摩站在客厅里看着墙上雪莱的画像。过了好久,哈代推门进来了。
 
    一个刚过五尺的秃顶矮老头,穿着短裤便衣。志摩还未开口,他一把拉住志摩坐下。“坐,坐。”接着就用急促而断续的语调与干涩而苍老的口音连珠似地问道:“你是从剑桥来的?”“狄更生是你的朋友?”“他好?”“你译我的诗?”“你也写诗?”“你们中国诗用韵不用?”
 
    他们谈诗。诗,将两个人心里的情愫、性灵像蚕丝一样抽出来交织在一起,成了闪光的语言。
 
    志摩一面说话一面注视着哈代这张耐人寻味的脸;它的上半部,秃秃的闪光的前额,半圈短发,看了觉得有趣,正如一个孩子的头,使人感觉一种天真的意味;但愈往下愈丑陋,愈使人觉得难受。他那皱纹驳杂的脸使人想起一切古老的岩石,经过雷电的轰击,风雷的侵凌,霜露的剥蚀,苔藓的沾染,虫鸟的雕蛀,时间与空间的变幻,都在这上面遗留着痕迹……
 
    这张脸上有着这位伟大诗人、小说家深沉的悲现主义的全部印记。
 
    哈代发现志摩在注意他的脸,他霍地站了起来。“你喜欢我的这首诗吗?”他用纯粹的苏格兰语朗诵起他的《倦旅》来:
 
    我的面前是平原,
 
    平原上是路。
 
    看,多辽阔的田野,
 
    多遥远的路!
 
    经过了一个山头,
 
    又来一个,路
 
    爬前去,想再没有
 
    山头来拦路?
 
    经过了第二个,啊!
 
    又是一个,路
 
    还得要向前方爬——
 
    细的白的路?
 
    再爬青天不准许,
 
    又拦不住,路
 
    又从山背转下去。
 
    看,永远是路!
 
    哈代闭上嘴,紧紧盯住志摩看。志摩刚想说话,他突然转了话题:“你们的文字是怎么一回事?难极了,不是?为什么你们不丢了它,改用英文或法文?”
 
    要我们丢掉几千年沿用、演变、日臻完美的文字!这话吓住了志摩,也伤了他的民族自尊心。他不管什么哈代不哈代了。
 
    志摩激烈地反驳他的意见。两人辩论了许久,最后,老哈代在年轻的中国诗人面前不好不承认自己的说法是荒谬的。
 
    这时,哈代的爱犬,梅雪又出来了,它咻咻地爬在志摩身上乱抓乱挠。哈代见志摩那无可奈何的样子,就站起来呼开狗。说,到园里去走去吧。志摩懂得这是送客的意思。
 
    他们一起走出门绕到屋子的左侧去看花。梅雪摇着尾巴汪汪而随。
 
    “尊敬的哈代先生,我远道而来,您可以给我一点小纪念品吗?”
 
    哈代回头看到志摩头颈上挂着的照相机,赶紧向旁边躲开,双手乱摇,口里急急地说:“我不爱照相,有一次来了个美国记者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从此我不让人照相,而且——我也不给你写什么字。”他突然大声地加上一句。
 
    他加快了脚步,弯弓着背,双腿外拐,一摆一摆地走着,似乎害怕志摩要强迫他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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