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颗不安宁的心。
我不能等您回来后再作这个决定。那样,也许这个
决定永远也无法作出了。我对爸爸说,我想家,想故乡,
想马上回国。他没问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一切都清楚,他
了解我,他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同意了。正好他收
到一封国内的来信,也有回国一次的意向,这样,我们就
离开了这留着我的眼泪多于微笑的雾都。
我不能明智如那个摔碎瓦盆头也不回的阿拉伯人,
我是女人,总免不了拖泥带水,对“过去”要投去留恋的一
瞥。我留下这一封最后的紫信——紫色,这个我喜欢的
哀愁、忧郁、悲剧性的颜色,就是我们生命邂逅的象征吧。
走了。可我又真地走了吗?我又真地收回了留在您
生命里的一切吗?又真地奉还了您留在我生命里的一切
吗?
我们还会重逢吗?还会继续那残断了的梦吗?
我说不清。一切都交给那三个纺线的老婆子吧,听
任她们那神秘的手将我们的生命之线拉扯成怎样,也许,
也许……
只是,我不期待,不祈求。
徽徽
P.S.这一段时期您也没有好好念书,从今您该平静
下来,发愤用功,希望您早日用智慧的光芒照亮那灰暗的
文坛!
志摩颓然倒在沙发里。
就这样的,走了吗?他简直有点难以相信。但这是真的,人,已经走得远远的,无影无踪了,再也找不到了。不会再见到她笑意盈然地出来开门了,不会再听到她轻轻的呼唤声——徐兄了;再也闻不到她那如麝的温香了。这是实实在在的,无可置疑的;诗籍铺,福也尔,蓝色咖啡馆,威斯敏斯特教堂,郊区的白桦林……一切都还在他的生活里,可是唯独徽音却消失了,没有了,不会再来了!
那么突然,那么措手不及,就像是迅雷之后紧跟着又是一个霹雷,一下子就把他的神思、心境、生活彻底地炸碎了,一下子把他从热烈的希望、恳切的吁求、真诚的呼唤、信心十足的预料中将出来扔到了荒漠无垠的旷野里,这叫一个二十六岁的多愁善感的青年如何去承受?</p>
第五章
(二十一)
志摩将自己紧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星期。桌上的烟蒂堆得像小丘,咖啡喝去了满满一铁罐。房间里乱得好像刚刚经过沙皇宪兵的搜查。
幼仪走了,这儿就只是单人宿舍而不是家庭了,“家庭”这个概念的一切内涵和外延都不存在了。幼仪走了,本来志摩的心情可以松快一点——他越来越为缺乏爱情烈焰的夫妻生活感到羞愧,他越来越意识到这种同居生活实际上已将自己和幼仪置于难堪的地位。虽然由幼仪突然提出来分离是他始料所不及的,虽然这种分离来得早了一点,虽然幼仪怀着痛苦、绝望、牺牲的决心而走是不符合他原先的设想的,但既然来了,就让它来吧,迟早总有这回事,一切都还来得及商量和解释,所以陪她去柏林时志摩的心情倒也不很沉重。然而,徽音的走,却使他内心的平衡彻底被破坏了。
他深深地陷于苦恼中,像一条鱼沉入海底。
他什么也不想,不回忆,不冀求,只是麻木地紧紧拥抱着苦恼。
慢慢地,鱼儿游了上来,透出水面吐出气泡。狄更生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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