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志摩又从头细读一遍后,把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陷入了沉思。
一只手,在纸上写下一些文字,再把它放进信封,让它越过万水千山,跨过海疆国界,飞到另一个人手里。这文字是心灵里流出来的,它就会流进心灵里去。它是一把钥匙,可以开启尘封的记忆之门;它是一阵春风,可以吹绿一片感情的沃土;它是一声呼唤,可以催苏已经沉酣的积愫。其实志摩又何曾把徽音遗忘片刻?如果说小曼是一盏明灯,照亮了志摩的现实生活和人生的路途,那么徽音就是天宇上的一颗星辰,一直照亮着志摩的精神世界。人在生活里求取满足,在精神上寻觅服慰藉。小曼是近的,耳鬓厮磨,伸手可及;徽音是远的,然而她始终在你生命的进程中与你同步,给你以你永感欠缺的东西。当你偶而遁入孤寂的幽黯中时,只要举首向天,就可以看到她的存在,感受到她对你的不倦不懈的关注……
此刻,志摩对徽音产生的感激、敬重和思念之情,是难以言喻的。他从来没有认为徽音的离开他给他带来过不幸。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俩的关系发生什么变化,无论各自的命运有了什么发展,她给予他的热与力始终如一。在精神里过滤、升华到达净界的东西是没有杂质、不会异化的。有了徽音的祝福,志摩对小曼的爱、与小曼的爱,就完美了,就更加圣洁了。
这几天静夜独思时所感到的一种期待,一种焦躁,一种缺铬感,不正是徽音的一声祝福吗?
小曼擎着一束不知从哪里采来的桂花枝,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见到志摩拿着一封信发呆,就笑着说:“谁来的信呀,让你这么出神?”
“是徽音给我们来的贺信,你看看吧。”
“是写给你的,我不看;是写给我们两人的,我就看。”
“当然,当然是写给两个人的。她还要我俩的合影呢。”
“是吗?”
“你看呗。她还托人带一个美国的手提包给你哩。”
“哟,这可不好意思喽。”
小曼看罢信,若有所思地说:“她的文字真不错呀。”
“那还用说!”志摩连忙说。
“我以前只是仰其名,但亲笔手迹还是第一次看到……”
“她是一个了不起的才女!我接近西洋文学,就是受西滢和她两个人的影响。”
“我听你讲过至少五遍了,她是你的缪斯。”
“那时,我还没有进剑桥大学。她在一所中学借读。我们常常一起去诗籍铺听诗歌朗诵,去伦敦国葬地凭吊名人墓,也常去咖啡馆小坐,去海德公园散步闲谈……”志摩自顾自地讲下去。
“其实,你和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吗?”小曼的声音变得严肃了。
“小曼,不要这样说!”
“摩,我问你一句话。”
“什么?”
“你还爱着她?”小曼仰起头,直视志摩的眼睛。
“爱过。”志摩坦然回答。
“我问现在。”
“现在……我爱的是你小龙。”
“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拒绝了我。”
“啊,她这么高傲!”
“不,她并不高傲。”’
“那为什么?”
“她对我很好。我们很亲近。但是,她明确告诉我,她对我的一切感情都不同于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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