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日记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听我妈说:"人活一张脸,什么时候你混得有头有脸了让你妈沾点光."
刚收到学员的来信时我总是热情地每封必复,后来发现这些学员的水平有高有低,我便打定主意有选择地复信.与那些写作水平高的人通信肯定能提高我自己的水平,当然在我选择的复信对象中也有人家放弃我的,只与我通了两三封信后便不再回信了,可能是觉得与我这样的人通信没劲,或品味不够.我特意找出了以前的地图册,把与我通信的学员的地名用笔做了记号,面对这些天南海北的朋友,我爸很迷惑,他说连面都没见过,却疯了似地我给你写封信你给我写封信,这有意思吗?
我曾把朋友给我写的信给我爸看过几封,我爸看后更害怕了,他说让我小心点,别上了坏人的当.其实我还没把那几封求爱信给我爸看,如果给他看了,他还不得吓失眠呀.我早就听小欢说过,她说搞文学的人都感情丰富,还易于暴露情感.曾有好几个陌生男人看了她发表过的文章后给她写信,并且第一封信就开门见山地向她求爱.
其实在通信这件事上我是很谨慎的,尤其对那些唐突的求爱信,我一概一笑了之,以后不再回信,对方便会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那天我下班后正往家走时,我妈忽然从巷子里冲了出来,她小声跟我说:"不好了,有一个和你通过信的外地男生来找你了.正在咱家等你."
我一听也吓了一跳,我虽然和朋友通信,但并不希望谁唐突地来找我.况且还是外地的.我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我摇着我妈的肩让她给我想个办法,我妈说:"既然来了,躲也躲不过去,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那个男生说他叫杨进.我坐在他对面在大脑里搜索这个名字,杨进,我很快想起来了,我的确和他通过信,但只通过两封就没再通.他和我同岁,浅黑色的脸上挂着稚气未脱的神情,他说他正在附近的一个城市里打工,顺便来看看我.我拿出一些水果给他吃,没话找话地和他聊着,我爸和我妈好奇地在房门口那里探头探脑.一会儿我妈说饭做好了,让杨进一起吃,杨进并没有拒绝,很自如地和我们全家一起吃了饭,吃完饭后我送他去旅馆.在旅馆里他拿出他写的诗给我看,他说让我给他改一改.我发现杨进是一个好沉思默想的男生,虽然才十八岁,但言谈中却流露着令人惊奇的成熟,我在心里暗暗地佩服着他,我从来都没给谁改过诗,我跟他说我的水平还不如他,不敢给他改.他从那些诗中选出其中的一首硬让我提点我的看法,我一看那首诗很晦涩难懂,又不好意思说我看不懂,便乱说了几句搪塞他,他听完我的评论后,笑着说我把他的诗理解错了,他说他的诗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我便顺着他说那你的诗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讲讲吧.
他立刻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了起来,我心想他原来根本就不是想听我的意见,而是想借这机会为他的诗找一个听众,他的确是一个早熟的男生.我猜想他曾经受过什么挫折,他是那种不会轻易向别人表露心迹的人,但他内心有深深的痛苦,我很想使他快乐起来.他的房间里住着四个男人,另外三个男人看我俩谈论诗歌,都用敬佩的目光打量着我俩,杨进并不在意别人的打量,他沉浸在他的诗歌中,他说他一直在试图用诗来表现人性.他说他的辅导老师也是王先生,他说王凡是色鬼,专给女作者发作品,男作者的作品他连看都不看.他把王先生说得这么丑恶,我心里很不高兴,但仍然礼貌地对他微笑着.
我跟他告别时他问我明天能不能陪他游览一下这座城市,我说:"不行,我明天还得上班."
他恳求说:"我希望你能请假,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里,只有你能给我指路."
他说这话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当时我们俩个人正站在路灯下,他说他是一个孤儿,小时候他叔叔收养了他,现在他十八岁了,主动走出家门,在异乡打工,他相信靠自己的劳动,他完全能养活自己,他说这样的生活很有意思.
我充满同情地看着他,我想他也是个有自尊心的人,我不该伤害他,我说:"那好吧,明天我请假陪你一天."
他竟然是个孤儿,和他相比我幸运多了.每次当我的目光与他忧郁的目光相撞时,我都决心帮他做点什么,如果我的友谊能使他目光里的忧郁稍稍减弱,那该有多好.而杨进却说这忧郁是他八岁时就有的,想让它消散,并不是易事.
ydzbook.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