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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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买就买两头，我不能让它们母子分离。”卖牛男人用不容商量的决绝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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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一百元钱，我就要这头小牛!”父亲从夹袄深处摸出那沓钱，递到卖牛男人面前，固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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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元，两头一起牵走。”卖牛男人道，“我一句话决不重复两遍，要就要，不要请闪开，别耽误了我卖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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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一百元，”父亲执拗地将钱放在卖牛男子脚前，说， “我就要这头小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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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你的钱!”卖牛男子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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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父亲蹲在那头小牛面前，脸上洋溢着感伤的激情，抚摸着小牛，牛主人的话，显然没入他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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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卖给他吧……”男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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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废话!”卖牛男人将母牛的缰绳递给男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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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好!”然后走到小公牛身侧，弯腰把父亲推开，将小牛搡到母牛身边，道，“还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难道要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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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痴迷，中了邪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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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反正我要这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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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当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那样执拗地买那头小公牛，当时我无法想到这头小公牛是从西门闹——驴——转世而来，我只认为父亲因为执迷不悟闹单干遭受巨大压力，精神有些恍惚。现在，我相信牛与父亲之间，有一种心灵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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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我们买到了这头小公牛，这是命中注定、冥冥中早有安排的。正当父亲与那卖牛男人纠缠不清时，西门屯大队党支部书记洪泰岳带着大队长黄瞳等人也出现在集市上。他们看中了这头母牛，当然也看中了这头小公牛。洪泰岳熟练地扒开母牛的嘴巴，道：wji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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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齐口了，该进屠宰组的货色。” wji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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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牛人撇撇嘴，说：“老哥，你可以不买我的牛，但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话。这样的牙，你竟敢说是老齐口?告诉你，我们大队要不是急钱用，说啥也不会卖，这牛，回去就可配种，明年春天就能生小牛。”wji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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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泰岳伸出缩在肥大衣袖中的手，想按集市上牛经纪的方式与卖牛人讨价还价，但那人摆摆手，说： wji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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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这一套，明说，这牛与小牛捆绑在一起卖，两头五百元，少一个子儿就免开尊口。” wji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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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抱住小公牛的脖子，怒冲冲地说： wji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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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小牛我要了，一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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