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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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一边骂着，一边把手伸进开放的身上摸着，她自然是想摸钱，但她的手却摸到了硬邦邦的、冰冷的手枪。开放没容她把手抽回去，又一次攥住了她的手腕。女人吐出半声惨叫，把另外半声咽了下去。开放把她往外一推，她倒退几步，坐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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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开放来到广场，头脑被凉风一激，酒奔涌而上，冲出咽喉，喷吐在地。吐酒后，他感到脑子清醒了许多，但心中的痛苦依然无法排解。他时而切齿咒骂，时而柔情万种，恨的是凤凰，爱的也是凤凰。恨着时爱就翻腾上来淹没了恨；爱着时恨又翻腾上来淹没了爱。在此后的两天两夜里，我们的开放就在这爱与恨交织成的混浊波涛里挣扎着。有好几次他掏出手枪抵在自己心脏上——好孩子，千万别做蠢事啊!——理智总算战胜了冲动。他低声地对自己发誓：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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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是个婊子，我也要娶她!” 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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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开放下定决心，又一次敲开了庞凤凰的门。 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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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来了?!”她厌烦地说，但她立即就发现了他这两天来的变化：他的脸更蓝更瘦，两道连结成一体的浓眉像一条巨大的毛虫横在两眼之上，那眼睛，黑得发亮，亮得灼人，不但灼人，连那只猴子，也似乎被他的目光灼伤，尖叫一声，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她将口气缓和一些，说，“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吧。只要你不对我谈什么爱，我们可以做朋友。”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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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但要跟你谈爱，我还要娶你!”我们的开放恶狠狠地说， “哪怕你跟一万个人睡过，哪怕你跟狮子、跟老虎、跟鳄鱼睡过，我也要娶你!” 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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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片刻，庞凤凰笑着说： 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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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蓝脸，别冲动了。爱不是可以随便说的，娶更不是可以随便说的。” 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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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随便说的，”我们的开放说，“我想了两天两夜，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所长不当了，警察不干了，我给你敲锣，跟着你流浪!” 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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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别发疯了。为我这样_一个女人，不值得毁了自己的前程，”庞凤凰也许是想冲淡一下压抑的气氛，便用玩笑的口吻说， 0nVqeeye情感网
“要想我嫁给你，除非你的蓝脸变白。” 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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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对那种爱到人魔程度的男人，可不敢乱开玩笑。读者诸君一定记得《聊斋志异·阿宝》中那个名叫孙子楚的书生，只为了阿宝小姐一句戏言，便毅然剁去自己的骈指。后又身化鹦鹉，飞到阿宝的床头。几经生死后，终与阿宝结为夫妇。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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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故事以美好的结局告终，亲爱的读者，我的故事，却没有这么美好。还是那句老话：这不是我的情愿，这是他们的命运使然。 0nVqeeye情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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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蓝开放告了病假，不管领导批否，便去了青岛，倾其所有，做了一个残酷的换皮手术。当他脸上蒙着纱布出现在车站旅馆那间地下室里时，庞凤凰惊呆了。猴子也惊呆了。猴子可能还是因为王铁头的印象，对头蒙纱布的人怀有仇恨，它龇牙咧嘴地扑上来，我们的开放一拳便把它打晕了。他几近痴魔地对庞凤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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