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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摇着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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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不好!我怕汽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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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难伺候,爷爷。”我不高兴地嘟哝着。蚊虫欺我手脚被绑,大模大样地吸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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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用榴弹炮把您打进红林子,可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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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畜!”爷爷虬须如虿尾根根幡然上翘,咬牙切齿地骂我,“亏你想得出!把你爷爷当成了肉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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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吧!”我胸有成竹地说,“孙子已经想出了一条万全之策,保您老人家舒服、快乐、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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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看着我的眼睛,片刻之后,他点点头,赞赏道:“孙子,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天才!爷爷死也无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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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躺在地上,又一次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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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挣脱开荨麻绳子,感觉到胳膊上火辣辣的,荨麻的毒刺扎进了我的肌肉。母亲她们从河堤上回来了。看我喜色满面,母亲知我想出了办法,也高兴起来。大家就着灯影,在丁香树下开饭。为了庆贺我这么快就解决了重大问题,母亲亲手炒了一盘山蝎子,让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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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蝎子又焦又香,在我嘴里嚓啦嚓啦响着。爷爷在黑暗中吧咂嘴唇,听动静馋得厉害。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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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甭吧咂嘴啦,想吃就起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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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灰溜溜地爬起来,羞羞答答地蛇行到桌前,挺不好意思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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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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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有些不高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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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好没记性!这山蝎子,您吃了没有二百斤也有一百斤,活着时您夸孝子夸贤孙,一死了,就翻脸不认账,扒出您的肠子来看看,只怕还有一窝蝎子没消化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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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脸上没光彩,吞了十几条蝎子,一句话不说,走到黑影里,再次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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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橘黄色的鸽子扑棱棱地在我们头上打转。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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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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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眼的九姑举起一只手,让鸽子落在她的手掌上。她把它托到灯光里。鸽子挺着一个圆溜溜的球胸,咕咕地低语着,双眼像两颗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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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从鸽子腿上解下信来,展开,就着灯光阅读。我刚把头凑上去想看看信上写的什么,母亲却把信放在灯火上点燃了。信纸变成了灰烬,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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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姥姥家来信,明天,你小老舅过河来吊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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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在黑晤中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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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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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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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没有您说话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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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不言语啦。母亲喂了鸽子几只山蝎子,拍拍它的球胸,鸽子箭一般向夜空中射去,皎皎的月光里,传来一阵卢卢的鸽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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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有话也不多。大家都睡觉,爷爷一人耐不得寂寞,每隔一个小时就来敲一次我的窗户,名义上是与我商量明天的事,实际上是无话找话,弄得我无限烦恼,忍不住对他发起了坏脾气。爷爷悲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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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死知府不如只活老鼠’,果然不假。活着时是爷爷,死了是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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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爷爷的话,也觉得有道理。我暗下决心,要是爷爷再来跟我谈话,我一定跟他耐心交谈,决不用恶言暴语冲撞他。但爷爷再也没有来。我在半睡半醒中,听到他在院子里整夜出溜,还把丁香树摇晃得哗哗啦啦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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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放亮,小老舅就来了,就像前边说的一样,他患有严重的气管炎,哮喘不止,嘴唇青紫,目光呆滞。两个大葫芦一前一后搭在肩头,他是借助了葫芦的浮力才泅渡过来,河里洪水滔天,漩涡都如斗大,水里还有很多凶狠的老鳖,而且他还有严重的恐水症,所以他能过来是很不容易的。因此我们把小老舅舅奉为上宾。我们让他坐在爷爷尸体旁边的楸木杌子上,给他喝开胃驱寒的茴香酒。他也毫不客气,喝了一碗又一碗。母亲称赞他带来的那七朵特大玫瑰花。河对岸的玫瑰为什么这般大?河对岸的玫瑰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红得好像燃烧的火。七枝花总重三斤八两,十六两为一斤,试问:每枝花重多少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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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斤8两=56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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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两)÷7=8(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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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两=半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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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小老舅舅从河对岸带来为爷爷插尸的玫瑰花每枝平均重半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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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严肃地告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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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每枝花重半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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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吃惊地伸出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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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tmlqeeye情感网
我安慰着暴怒的儿子,生怕他一冲动就干出令人吃惊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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