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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掩面恸哭，遍体鳞伤，头发一绺绺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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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可怜这个女人，便上前劝解。那粗鲁男人力气大极了，他扯着我的头发一甩，就把我甩到稻草垛后边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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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趁机逃跑，男人紧追不舍，一转眼就滚到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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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沟里的动静很难听，探头一看：男人骑在女人身上，胡窜窜，手也撕，嘴又咬，啊咦，这个女人算是倒了血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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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叹叹气，钻进了稻草垛——我像一股气一样灌进了草垛里。孪生兄弟正在诉说着他们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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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我看到那个小屁孩被民兵枪毙了——哥哥，我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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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浆子喷了一树，一群苍蝇在那儿吃——老七头跌死啦，这会儿正在锅里煮着呢——我闻到煮人肉的味道啦——我也闻到了，酸溜溜的，跟驴肉差不多——老阮的娘喜欢吃驴鸟。王先生说的，你还记着吗？——我记着，她还往上边蘸盐末子呢——王先生还给咱讲过宝刀的事——还说过报仇的事——天要黑啦——已经黑啦——小屁孩已经死啦，好像没死一样——我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呢——我能听到他喘气的声音呢——我们该去放火啦——是该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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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想跟他们讲话，但不知为什么，只要我一动了跟他们说话的念头，嗓子眼里就有什么东西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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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孪生兄弟先去王德顺家盗来火柴，又去张德顺家偷来煤油。爬到阮书记家的猪圈里，被那头母猪咬了一口。但毕竟是点着了草垛。火苗燃起一尺高时，阮书记惊醒，吹响哨子，来了一群民兵，一会儿就把火救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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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兵们打着灯笼火把搜查纵火犯，孪生兄弟躲在墙角上。我把民兵们的灯笼火把弄灭了，帮助他们跳墙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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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刺客的消息使阮书记很不安，他让人在墙头上拉起了铁丝网，院墙上那个通猪圈的窟窿外边掘上了一个两丈深的陷阱，陷阱里栽着铁蒺藜、竹签子，掉下去就别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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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情报，孪生兄弟都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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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弟弟，难道这杀父欺母的血海深仇咱就不报了吗？——哥哥，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爹活着的时候，也老是折磨我们——他再不好也是我们的爹，不报仇，人家会笑话咱们无能——我对老阮也不是太恨，他要是给我们当爹可能也不错——弟弟，你怎么啦？昏了蛋？糊涂啦？爹是什么？爹是咱的根、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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孪生兄弟因为报仇受挫，第一次发生了争执，两颗永远步调一致的心灵出现了混乱。我看到二毛的脑子里有个地方不好，就对准那儿打了一拳。于是，争论消失，一条报仇的良策同时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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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村里的白菜地里，每人拔了一颗大白菜，抱着，来到了村后的河边。河里究竟什么时候发下了大水我不知道。红柳丛里拴着一只小舢船。他们抱着白菜跳上船，他们把白菜放在船中央，每人抓起一把桨。我舍不得离开他们，虽然我已经死了他们还活着我也不想离开他们。我跳上小船，小船晃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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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小船为什么为什么晃晃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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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我们的朋友朋友小屁孩小屁孩正在正在把船把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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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一出红柳丛，立刻就进入湍急的中流，一轮巨大的水淋淋的血红圆月从浩浩荡荡的河水中冒出来。河水往东流，流得激烈不平稳，小船被浪头催得颠簸。孪生兄弟骨骼巨大，肌肉丰满。大白菜两棵像大白腚丰满含着很多水。小船吃水很深，水面几乎接近船舷，浪花溅到裂缝的船铺板上。我死了抛弃了皮囊还有重量没有？这古怪的疑问跳进我的脑海。我跳到船舷上——船舷只有一扇蛤壳那么薄，除了我别人休想站稳。你站不稳他站不稳你娘站不稳他姨也站不稳。孪生兄弟笨拙得如同蜕毛的狗熊更站不稳——小船立刻倾斜啦，一个浪头响亮地砸在大白菜上。孪生兄弟愤怒地惊恐地吼叫起来：混蛋混蛋小屁孩不许你胡闹。我被他们着急的样子逗乐了，憋不住的笑声喷出来。他们吓唬我：小屁孩我们会凫水你不会凫水，弄翻了船先把你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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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手握桨，举起另一只手让我看连结着他们手指的蹼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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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白菜上，看着他们用力划桨。一下一下的很有板眼，好像受过专门训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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