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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睡去,小通。”
“不,我不睡。”我说,“我要跟你们谈谈我不上学的事情。”
“兰总,”母亲说,“这孩子不想上学了,要到肉联厂去上班。”
“是吗?”老兰笑眯眯地问我,“说说道理,为什么要休学?”
我打起精神,说:
“因为学校里教给我的东西是没有用处的,因为我对肉很有感觉,我能听到肉说话的声音。”
老兰愣了一下,突然地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他说:
“小通,你是个怪才,没准还有点特异功能,我不敢得罪你。但学还是要上的吧?”
“坚决不上了。”我说,“让我继续上学是浪费我的生命。我每天都从阴沟里钻到肉联厂去参观,我发现了很多问题。如果你们让我去肉联厂工作,我会帮你们解决这些问题。”
“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疯话了,睡觉去,”父亲不耐烦地说,“我们有事情要商量。”
我还想争执,但父亲板着脸,怒吼了一声:
“小通!”
我嘟哝着进了里屋,坐在炕前一把新近添置的红木椅子上,听着外屋的动静,看着外屋的情景。
第三十二炮(下)
老兰把玩着高脚玻璃酒杯,让杯子里的酒转来转去。他冷冷地问:“老罗,玉珍,你们说,我们这个干法,是赔还是赚?”
“如果肉价提不上去,肯定要赔。”母亲忧虑地说,“他们并不因为我们的肉不注水就给加价。”
“我来找你们就是为了这事,”老兰呷了一口酒,说,“这几天我和黄豹冒充肉贩子到周围几个县的肉联厂去转了转,看了他们的成品肉,发现大家都在往肉里注水。”
“可我们是在大喇叭里当着领导的面吆喝过的。”父亲低沉地说,“这才过去几天?言犹在耳嘛。”
“伙计,”老兰说,“没有办法,眼下的市场就是这样,你不愿意往肉里注水,我也不愿意往肉里注水。但我们不注水,别人注水,我们就要赔,就要倒闭。”
“我们应该想别的办法。”父亲说。
“你说吧,”老兰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我确实很想堂堂正正地干点事情,如果你有好的办法,我们坚决不注水。”
“我们可以去向有关部门反映,揭发那些往肉里注水的厂家。”父亲有气无力地说。
“这也算是个办法?你说的那些有关部门,掌握的情况比我们多得多,他们什么都知道,但他们也没有办法。”老兰冷冷地说。
“蟹子过河随大溜嘛,”母亲说,“大家都注水,我们不注水,除了说明我们傻,别的什么也说明不了。”
“我们可以干点别的,”父亲说,“为什么非要屠宰?”
“我们除了屠宰还能干什么?”老兰冷笑道,“这是我们的长项。就说你那估牛的本事,也是屠宰行当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算什么?”父亲说,“我是一无所能。”
“我们都没有别的本事,”老兰说,“但我们干屠宰有优势。即便是往肉里注水,我们也比他们注得巧妙。”
“注吧,罗通,”母亲说,“我们总不能干赔本的生意吧?”
“你们都要注,那就注吧,”父亲说,“只要检疫站老韩他们那边不找我们的麻烦就行了。”
“他敢,”老兰说,“他是我们喂出来的狗!”
“翻脸的猴子变脸的狗啊!”父亲说。
“你们只管放开胆子干,老韩那边我去摆平。不就是再陪他们打几桌麻将吗?”老兰说,“其实他很清楚,检疫站是因为肉联厂而设,肉联厂存在着,检疫站才会存在。”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父亲说,“但是我希望我们不往肉里注福尔马林。”
“那是自然,我们都是有良心的嘛,吃肉的人,多半还是老百姓,我们要为他们的健康负责。”老兰严肃地说,“我们要注最清洁的水,”老兰轻松地说,“其实,注入微量的福尔马林,对人并没有什么危害,没准还能防癌抗病,延缓衰老,益寿延年呢。但是我们保证不往里注福尔马林,我们的目标很远大,我们不是过去的那种一家一户的小屠宰,我们是大屠杀,拿不准的事我们不做,不能拿人民的健康做试验。”老兰换上了一副笑脸,说,“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要把肉联厂建成现代化的大企业,建成自动生产线,这头把牲畜拉进去,那头就出来香肠、罐头,那时,注水不注水,就根本不是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