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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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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回到家，家里已浪静风平。德华回他家筹备结婚的事，二姐在家过夜，与我挤一床。大姐与四姐睡一床。
二姐和大姐互相看不起，一碰就闹别扭。大姐火爆，有气话藏不住；二姐心细，凡事心里自有主张，她身体弱，几次发高烧，险些断了气。说，她是二道命，回，老天照顾，考上自带伙食培养小学教师的半工半读学校。她天生矜持，可以不向父母要一分钱，步行几个钟头，从学校走，而不向父母提一句车费。她的裤腿和鞋是泥，后洗净脚，就一声不响地用剪刀尖挑脚底的血泡，手抖也不抖一下。二姐快毕业时，正是我上小学一年级，她和一个男同学带着我，破天荒地上苗圃拍照。男同学戴了个眼镜，拿着个有半截砖头大的照相机，让我手扯住一枝树丫，他不说笑一笑，而说看看天！看看天！
从苗圃照完相回到家，父亲把二姐单个叫到屋里，父亲说这个男同学嘴太甜，溜转，这种人靠不住终生。十多分钟后，二姐就把男同学送走了。之后，男同学再未来家里。那卷胶卷拆下时，不小心曝了光，二姐后悔地说，“一张也没有，太可惜了！”二姐在这么说时，神情黯然。
的一个熟人看中二姐，把侄儿介绍给她。侄儿是一个军工厂的造反派头目，口才一等人材一等，二姐去找他，他正在厂里的牛栅里忙着。牛棚设在一幢大楼底层，窗被堵死，不见光线，从里传出来的一声长一声短的惨叫，被拷打的的另一派人在嘶叫毛主录。
二姐没敢看，吓得拔腿就走，她这一走，倒也对，若摊上那位造反的干将作丈夫，她就真要后悔了。文革还未接近尾声时，那位青年被投进了监牢，判了二徒刑。
二姐是家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的人，她的生活最安定，也最幸福，人人羡慕。
房间时早就关掉了灯，大姐在另一张床上问：“，你今午跑到哪儿去了？爸爸说你中午就不见了。”
“上学去了。”我睁开回答。心想，你不是同样也不在家！而且有意躲着我似的。我本来平躺，这时就用背对着二姐。
“你没有去上学，我晓得。”大姐说。
“那还来问我做啥子？”我轻声咕哝了一句。
2
三哥是长子，在家里很霸道，父母宠他，他也认为该受宠。他十五岁时，街上所有同龄的，都抓了个红卫兵袖章戴着，就他幸运地挤上火车，到了北京，看毛主席。他从北京回来的那个夜晚，象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抓出几颗玻璃纸包的水果糖，把当时年龄还很小的四姐、五哥和我给迷住了。
从1980年开始，他就在和父母闹别扭。这阵子，他正在楼下房间里向发脾气，四姐的事是起因。说他不顾家，白养了他。为了脱离开家，不和父母五哥挤在楼下房间里睡，他就跟街上一个姑娘神速结婚，当了人家的，事后才告诉父母。“你的媳妇，从不叫我一声妈，”说。
“她不叫，是她的事，”三哥一步从屋里跨到堂屋说：“反正从小长到大都未靠过你们当父母的。”他扔下这话就蹬蹬蹬走了。
阁楼里的三位姐姐听见了，都未作声。
三哥从未与家人提起他在乡下的经历，也不提回城后在宜宾轮船分公司扛包当装卸工的事。他有理由抱怨，是三嫂说出来的。
七代中后期知青开始回城，分配工作时领导开后门越发猖狂无忌：有后台的分到办公室，行了贿的分到船上学技术，无权无势的统统当装卸工。三哥他们一批青年装卸工，闹了一场罢工。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工人有此权。领导一看见“闹事”，就赶忙打电话，让保卫人员和公安局赶来准备抓“为首的反革命分子”。罢工的青年们逮住了领导收贿的实证。文革后期惯用高压手段的领导，见到自己的尾巴被揪住，只能采劝和平解决”。罢工总算有了结果：青年装卸队全体人员，重新分配。三哥分配到长江上游通航的头一站趸船当水手，这是父亲曾径下放走船的航线。他明白自己受到了处罚。三哥咬着牙在那儿一干就是六年，凭着他自己四处贴寻人对调的手写张贴，在1980年年初，二十九岁时才回到了重庆，在一个水运队趸船当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