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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父亲那儿借来,半夜里调旋许久,才听到历史老师说过的电台,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圣经》,里面一个温和的声音说着: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在安慰我……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爱随着我,我且要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直到永远。
这些话就是说给我听的,不然我不会如此激动,眼里噙满泪水。我是在那个偷偷收听短播电台的晚上爱上《诗篇》,爱上《雅歌》的。我不管这个神来自何方,只要他能走入中,就能保护我。我对着寺庙里的菩萨划十字,对着十字架双手合十,常被人笑话。有人指责我亵渎神明,我却不认为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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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机报道,长江二十六年来最大一次洪峰,正从长江上中游涌向下游。我记得1980年9月还有一件事,是与这则消息在同一天宣布,婚姻法修改草案规定:法定结婚年龄男二十二岁,女二十岁。但党提倡晚婚,男女年龄相加应到五十岁。按法定年龄结婚,不会上法庭,自有主管惩罚你。
可能天生营养不足,发育迟缓,我十八岁这年,别人还叫我“小姑娘”,也并不觉得是个成人,虽然再过二年就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这个让不少人的“重申婚姻法”,与我毫不沾边,男女之事,好象还离我太远。
每份报纸,只有四版,油墨与纸张的劣质,手指总弄得很脏。在石桥这样的不算小的街上,总会有木框或玻璃架将当日的报纸——人民日报、重庆日报、光明日报挂出来。玻璃框很少,因为有人砸,不是偷报纸,而是砸着好玩,跟砸路灯一样,晚上大多地方黑压压一片,只有野猫溪的几条街可见到路灯,说明这带的无赖年少嫌疑最大,手还留自家情。就算每个街灯都能点着,南岸的大多巷子本来就没有路灯,落定在黑暗里,与亮亮堂堂的城中心也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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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老师对报纸的关注,超过对身边发生的事。他说,上海的亭子间,巴黎的阁楼,不知出了多少作家画家,一个人的艰苦就是这个人的财富。他说,一个人再强,你也强不过这个,你也占不尽世上所有的荣华。他还说,瀑布一直在那里,无人知悉,直到河流把它显示出来。
我喜欢他这样对我说话,我觉得这些话非常深刻,太值得我钦佩了。这些字词,一定是他和他的朋友们时才运用,他说这种话和上课时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我不由自主想,他开始把我当作朋友,认为我可以懂得他的。
我对报纸兴趣增浓,这就是一个观望身外的窗口,我连边角小块文章也不滑过。报尾,常刊登一些大型文学月刊的栏目广告,有一天我读到一份文学杂志《当代》三期的广告——报告文学《的童话》。作者是遇罗克的妹妹,遇罗克坚持“不管你是什么出身,都应受同等的政治”的立场,在文革中被枪毙。他妹妹写了他和她自己在那些年的不幸遭遇。
读到广告,我就从他那儿找来杂志看。边读边抄好些段落在日记上,很感动。还杂志时,我想和他谈谈,刚说到遇罗克1970年被枪毙时,才岁,他突然叫我别再说下去,他的口气非常粗暴,好象这事与他有关似的。
这出乎我外的举动,叫我大惑不解。当我与他把话题扯到别的事上时,他才变得了,不过极其冷淡。
那午,从他办公室出来,我在学校围墙边的石头上闷坐了许久。除了我,我想没有哪个女会去找他说功课以外的事?论相貌教书,他不比其他的男老师好,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因为他知道我对他的感觉特殊,他就可以想怎么就怎么对待我。我气愤又伤心,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我不必看重他,更不必理睬他。
晚自习的铃响了。是他的辅导课。
温习功课,有问题就向老师提出。有时,老师会针对某一普遍性问题,重新讲解。他和其他老师不一样,总坐在讲台上,看谁举手就到谁的桌前。他还喜欢坐在最后排,手里拿的不是讲义课本,而是报纸。他经常弄些摸拟试题,发下来,让做。
那晚答考题,时间比背书过得快,两个小时的时间即刻就完了。趁着人多,我溜出教室,走在小路上,他竟赶了上来。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