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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大结实的缆绳套在趸船的铁桩上,水手吹响了哨子,等对岸过来的客人下船后,我随趸船里的人一窝蜂地涌进船舱。那对男女抢到坐位,仍在咕咕说着什么,他们的声音被机舱的马达声淹没。
渡船摇摇摆摆地等着,大轮船经过,浊浪卷上船面,人们惊跳着避开涌过甲板的水。我站在船舷边。舱里人真多,不时还有人从趸船里走进舱内。该是退水季节了,可江水还是浩浩荡荡,淹没了沙滩和陡峭的山坡,我刚刚下来的几步石梯,被浪拍击着。江水不象有退的意思,人都说很久都没有过这么汹猛的一江水了。沿江低矮倾斜的房屋,又静又害怕地耸立着。
渡船的锚从江里升起。水手又吹响了哨子,他跳到船尾,把缆绳从趸船上收回。
轮船离开趸船,掉头朝对岸驶去,船灯打在江面上,船象剪刀剪开江水,剖开的白浪翻卷,光束没照着的地方江水昏黄黝黑,波涛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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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占顺,四川话里三和山同音,我生肖属虎,有山而居,大顺大吉。一旦出走,虎落平阳遭人欺。还说好多算命先生都一致认为我八字不顺,阴气足,若不靠山,诸事不利,灾厄难解。也许她是为了吓唬我,她可能比我更明白我的脾气。
但我喜欢三这个数字,包括所有三的倍数的数字,我相信我的生命和这个数字有某种秘不可宣的联系,十八岁就是三个六,我意识到这里有,却不知保存的是什么机密。
于是我又回到老问题上:当初,在我三岁时,为何就挑中文殊菩萨,作为我的守护神?或许她早就清楚,我一生会受的最大的苦,就是“想知道”,知而无解救之道,必会更痛苦。
可能比任何一人都了解我,她可能真是为我担心。
当里我头枕包,睡在朝港口客运站涌挤的长条木椅上,周围全是拖包带箱的旅客,我蜷缩身子,一合上眼,梦就跟上来:江上结满冰,我在城中心这边,就从上面走过去。想回到南岸去,但走了一半,冰就开始融化,冰裂开,格格格响,白茫茫一片,竟没有一个活人,只有些死猫死狗从江底浮上来,我赶紧闭上,不是怕一年又一年死掉的人浮上来,而是怕我的家人追来。
已经是深夜了,如果他们今天没注意,那么第二天,第三天就会知晓。对于我的出走,他们会怎么想?会痛骂,咒我,她不会茶饭不思的,她只会一提起我,就把我的背脊骂肿,她比家里任何一个人都更失望;很少发作的父亲,也会觉得这是种不容原谅的伤害,他白养白带大了我;四姐和德华一定幸灾乐祸,一边嘲笑父母喂了只没心没肝的小狼崽,一边再也没人和他们共居一室,弄得他们过不了夫妻生活,或许,他俩已闹得一团糟的关系,会因为我的离去而缓和起来;三哥,长子,以一家之主自居,会暴跳如雷,认为我了这个家,欺骗了这个家,会把与我有关的东西都扔到门外或江里,甚至会跑到生父那儿去闹,向他要人?而我生父,这个该为我的出生负一半责任的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他做我父亲的心性被我挫伤,不会再跟在我的身后,现在想跟也跟不到了。
你们闹去吧,我是不会在意的。
或许这都是地狭隘,只想别人对我不好的地方。但是无论他们还是伤心,总之,不久他们就会习惯这个家没有我这个人。
行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管他们现在怎么想,该是我另找栖身之地的时候了。想起晚上我往野猫溪轮渡去的时候,路过废品收购站,看见黑暗中站在小石桥上的花痴,她没有穿上衣,裸着两只不知羞耻的Rx房,身边一切的人都不在眼里,虽然整张脸的脏和手、胳膊的脏一样,却不象其他疯子那么混浊。江风从桥洞里上来,把她那又肥又长的裤子鼓满了,她不冷吗?我走近她,有种想与她说话的冲动,她却朝我露出嘻嘻笑了起来。
我没有笑,我笑不出来。
我在长条椅上再也睡不着,微微依椅背坐了起来,大睁着。
到处是纸屑、口痰,也有不少外地讨荒要饭的人,上街要,晚上就上这儿来占着木条椅或一角墙过夜。客运站门口,一个胡子一样长、花白的乞丐,实际上不过只有四十来岁,流着鼻涕,涎着口水,不断地说:“做点好事嘛,求求你了,”他逢男人喊叔叔,遇女人喊娘娘,还下跪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