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文章
-
无相关信息
又一趟列车开过来,许峻岭上车的时候忽然记起一年前在这个车站眼睛忽然看不见了的那回事,那个双手向前摸去的形象在他眼前一闪,在心里对自己同情地叹一口气。车开动那一瞬间,他又那么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和张小禾之间,其实还隔着千山万水,这些山山水水光凭脉脉温情是跨不过去的。
许峻岭闭了眼听着列车在隧道中行进发出的节奏分明的震响,知道自己是在时间中穿越,它正迅速离他而去。想着梦一样飘过去的这些日子,那种种温柔使他感到惭愧,他不配享有,真的不配。惭愧之中又有一点庆幸,自己还没有把事情做到那一步,至少在良心上许峻岭可以给自己一点欺骗性的安慰,不然他也和那个博士没有两样了。
沉思着许峻岭猛地一醒,发现列车早已过了站,已经到了湖边的攸里站了。他下了车,到对面去等往上去的车。他又坐在那里看列车一趟趟开过去,心里明白自己是想推迟那种难堪的交代。站上几乎没有人,一个五十多岁的白人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他想他也不至于就是个强盗,坐着不动望着他。他终于迟疑着走了过来,向许峻岭问声好,又急促地对他说什么。他的声音浑浊又说得飞快,许峻岭听不明白但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词:pay(付钱),maklove(做爱)。
许峻岭以为他是个拉皮条的,开玩笑问:“isyourbeautiful(你的姑娘漂亮吗)”
他连连摇头,又比画着解释一番,许峻岭还是不明白。他急了指指自己又指指许峻岭说:“fuckyou!(x你)”
原来是个同性恋者。许峻岭指了自己说:“fuckme(x我)”
他点头说:yes。”
许峻岭说:“you”
他又点头说:“yes.”
许峻岭突然昂了脸大笑起来:“no,n0,no!”笑声空荡荡的漾开。他惊慌地望着许峻岭后退几步,转身飞快地走了。
最后一趟列车开来,许峻岭上了车。下了车慢吞吞地走在街上,终于到了那条街,远远看见张小禾房里没有灯。他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有点遗憾。轻手轻脚上了楼,开了门灯也不开,把衣服脱了甩在地毯上,用毯子蒙了头,躲在黑暗中竭力地去想,心中乱糟糟揉成一团麻,竟不明白自己想想个明白的到底是什么了。
朦胧中许峻岭被一种很清晰的碰撞声惊醒,看表已经九点多钟,天大亮了。他知道响声是张小禾从厨房里发出来的,想着她在做饭中午带到学校去吃。许峻岭憋着尿躺在床上不动。那响声总是不停,他听出了一点意味,那是她在召唤他,看他醒来了没有。
许峻岭想象着她是拿了两只碗在厨房门口碰撞,不然声音不会这样清晰。他还没想清楚怎么面对她,便不理那种召唤,爬起来赤了脚走到门边,耳朵贴了门听外面的动静。一会儿她的脚步在楼道里响起来,用力踏着楼板提醒着什么,在门边停下了。
许峻岭扶了门不敢动,屏住呼吸。忽然耳边响起“叮叮叮”三声调羹敲碗的声音,他惊得腿软,顺势蹲了下来,怕她听见他的呼吸声。她轻声自言自语:“这条懒虫!回来没有”一会儿听见她的脚步声下楼去了。
许峻岭把门推开一条缝,看着没人就走了出来。一只手又准备着,万一她从哪里冒出来就去揉眼睛然后打起哈欠。她确实走了,许峻岭去水房解了手,走到厨房一看,桌子上有一张条子:
孟浪:
昨晚等你到一点钟,只好睡了。今天上午有课,中午不回。今晚请尽早回来。牛奶已煮好。
没有署名。许峻岭看电炉上的牛奶还在冒热气,两片面包插在烤面包器中,还有两片放在旁边一个碟子里,碟子里还放了一只洗好的苹果,上面还凝着水珠。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今天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呆了似的站在那里。
他不能失去她,为了她我要做出一些牺牲,哪怕让自己那骄傲的心再受更多的委屈。他坐到窗边去,在心中设想着种种方案。他要对她更温柔,更关切,甚至把那一步也迈出去,使两人关系更加紧密,她更离不开他。然后,等年底她毕业了;带了她回国去。
这样想着许峻岭看到了一线曙光,有点快乐起来。可是,万一她怎么也不愿回国去呢她费了那么大的气力才出来的!如果这样,走出那一步不是伤害她更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