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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不行啦。”许俊岭说。
“早就完俅了。”二狗子说,“咱把老赵放到路下阴凉处,看老头子咋吩咐。”他们俩手忙脚乱地把尸体抬着放阴凉处,一辆解放牌汽车已开过来停在路边,上面拉着一付棺材。司机跳下来问,“老韩呢”
“来了。”韩军伟抱了两床被子到场了。他几乎没有客套地朝司机喊,“黄金彪,去石阳县。”
黄金彪二话没说爬上车,接住被子放进棺材,指挥许俊岭跟二狗子,“把人抬上来。”老赵被抬着放进棺材,韩军伟把被子往老赵身上一盖说,“又是三万多块。”弯腰和司机抬着棺盖往上一放,便粗绳大绑了。盖棺定论,韩军伟跳下车吩咐道,“二狗子,屋里你和俊岭几个照看着,我怕得三、四天才能回来哩。”
汽车冒股青烟就疾驰着往山外开去。老赵的死,跟死了只苍蝇或者蚊子似地很快就过去了。
造物主不知怎么搞的,似乎把金子全埋在红鱼岭的沟沟岔岔了。掘金的人们像蚂蚁打洞似地把红鱼岭掏空了。看洞的活儿单调枯燥得心里发慌,许俊岭便“噢――,噢――”地喊起来,然后听崖娃娃的应声。跟他搭伴儿的老石整天一语不发地靠在青石崖上,好像气不够用似地看着天空。天热,一天两顿饭都由雪菲做了送上山来。早饭时太阳上了红鱼岭两三杆子处,晚饭时太阳还有一两杆子才落下山头,许俊岭只能用眼睛来表达他的相思之苦,她常在盛饭时用白生生的胳膊撞他一下。韩军伟一个洞安排两个人看守,是为了彼此监视。
韩军伟的洞里,有时石块里就有指头蛋大的纯金疙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红鱼岭出金矿,也自然招来了做皮肉生意的。他们大多是在城里包厢没有了顾主的鸡婆,描龙绣风也整不出个可人样儿,可他们是女人,又深谙风月场上的打情骂俏,加上挣了钱的又多是农村出来的苦力,况且钱要的也不多,彼此的买卖倒也兴隆。许俊岭像发情的公牛般噢噢一阵后,便有一个脸上的粉厚得掉渣的卖淫女,胳膊下夹着一卷塑料薄膜纸,在一棵松树后边向他招手。见他无动于衷,一闪身就没有了人影儿。许俊岭忽然想起堂叔百忍引回泥岗沟的翠翠,会不会是闪过树去的那一类呢。
看着又到雪菲送饭的时辰了,许俊岭刻意对着矿洞旁的一潭积水梳理了头发。山里的花脚蚊子虽瘦了点,可形状比苍蝇大了许多。好在老石发明了用湿艾薰蚊子的招儿,那花脚大蚊子被艾一薰,嘴便肿胀得咬不成人了。许俊岭跟他搭帮结伴快一个星期了,除听他咝咝地喘息外,基本上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往日说黄段子找乐开心的劲儿,不知上哪儿去了,花白的头发,像撮蒿草什么地往一边倒着,酒糟红鼻子像只火晶柿子似地吊在两个眼角下。另一个洞子的两个人也一路货色,见许俊岭后跟乌眼鸡似的,仿佛他的一句话断了他们财路。其实洞主韩军伟已经很不错了,工钱成倍,在红鱼岭大大小小的洞主中是很少见的呢。
“俊岭,帮我拿吃食。”雪菲在半山腰的叫声,使他兴奋不已。许俊岭三步两步就跑到雪菲身边,情不自禁地捏了把鼓滚滚的pp蛋儿。她今天给他们改善伙食,烙了锅盔馍,漏了凉粉鱼鱼,蒜泥、葱花、芥茉油,红的辣子白的盐,还有半瓶醋水水。“哎呀雪菲,把人香(想)死了,还有青花椒呢。”许俊岭在接过凉粉鱼盆盆时问她,“雪菲,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有屁就放。”提着馍篮子的雪菲说着,却隔着短裤捏了他那活儿,斜溜着眼低声说,“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上了山连我正眼都不看了。”
“哎呀,你把我冤枉死了。你们家是铜墙铁壁,连一个蚊子都飞不进去。再说啦,二狗子父子不吃了我呀。”许俊岭不知道自己在诉苦呢,还是在吃醋。
“老鬼进城逛窑子去啦,二狗子正在谈恋爱。你娃子有胆儿,今黑来。”雪菲压低声音说着,忽然又提高嗓子喊,“我家掌柜的发双份工资,就为了看住洞子。你们可不能吃里扒外啊。”
许俊岭抬起头,另一个洞子的两个人,正迎面跑了下来。
老石吃了凉粉鱼鱼,拉风箱似地在一旁喘气。许俊岭在斜坡下拔了一撮湿艾,薰了窝棚的蚊子后说,“老石,你可能胃凉了,我去给你弄些药来。”他死鱼般的眼睛瞅了一下许俊岭,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许俊岭就抄远路绕道往韩军伟家里走。